良久,月平林发出一声苦笑:&ldo;果真是令人防不胜防,谁又能想到,整艘游船都是天罗地网的圈套……&rdo;
隔墙内传出铁线断裂的声音,方重衣寻声侧望,这几乎是一个信号,代表翊先生已将所有障碍扫除。
&ldo;还不来杀我?&rdo;徐徐如水声音又从对面传来,仿佛回荡不散的幽魂。
方重衣心烦意乱至极,凛然目光如两道冷电,落在月平林身上:&ldo;不要拐弯抹角。&rdo;
&ldo;着急了?&rdo;月平林听罢,竟是淡淡地笑了,&ldo;那我便说的更明白些。天字第七号客房……早些时候谢浮风去光顾过,那里可是住着一位姓苏的姑娘?&rdo;
&ldo;你!&rdo;
那一瞬间,方重衣手足僵冷,全身的血液都凝滞,难以遏抑的怒火在胸中激荡。他袖中滑出匕首,想也没想便径直刺上去,没有任何招式或技巧可讲,也不再防备什么埋伏,是莽撞的、近乎疯狂的发泄。
他疯了。
所经之处引动了机关,纵横交错的银丝从两侧飞迸而出,却因为被翊先生破坏而纷纷歪斜。银丝力道不足,只堪堪绞碎了他的衣角。短短一丈的距离,织成了细密的大网,在灯火中闪着银白色的冷光。
月平林站在原地,不躲也不闪,只是笑着。
方重衣不管不顾冲上去,小腿被根银丝绊住,硌出了血,也像是毫无知觉。
直到匕首狠狠没入对手腹部,汩汩鲜血不停渗出,染红了他的手,滚烫的温度才让他恍如隔世般清醒过来。
自从十岁那年,和死去的侍卫待了一天一夜以后,方重衣就再也不愿看见了无生气的尸体,即便后来,他已经可以随意主宰很多人的生死,却也从未亲自动手去了结一个生命。手底下的人心照不宣,杀人时绝不会惊动世子爷。
不是恐惧,也并非虚伪的良心不安,而是单纯的厌恶。
厌恶那种无能为力的心绪,更多的是厌恶他自己。
月平林的身子颤抖不停,目光既炽烈,又泛着死气沉沉的空洞,暴睁的瞳孔里映着他的影子。鲜血越来越汹涌,方重衣觉得那血很烫手,陡然松手,后退了一步。
他也从未想过有这一天,自己会疯了一样去杀人。
月平林盯着方重衣暗淡沉郁的双眸,身子抽动了一下,似想到什么,弥留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变成惊惧和错愕,他双足踉跄,像一块木板重重倒在地上。
&ldo;你不是他……&rdo;嘶哑的嗓音喃喃念出这几个字,便没了声息。
唯有双眼不甘地睁着。
方重衣丝毫没有理会,他听到齿轮连续错动的轻响往东边蔓延,是天字第七号的方向,当即不顾一切地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