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把具体要求都写下来了,一条条照着做有那么难?又没让他们背诵。”陆淮承浓眉轻蹙。“话是这么说,但您要求的数量……”林深张了张嘴,还没再为自己招工的困难再多诉求几句,就被陆淮承不容置喙的语气轻飘飘打断:“工资再开高一些,总会有合适的人,尽快去办。”陆淮承漫不经心地从西装裤兜里摸出了一副黑色真皮手套,姿态优雅地戴到了修长的手指上。黑沉的手套,衬得他手腕皮肤愈加冷白,透了几分清冷与疏淡。“我明白了。”林深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夏黎漾走出教学楼,见天色已暗,也没再去图书馆,直接开车回了家。客厅落地窗外,华灯初上,清江上来往的游轮也亮起了暖黄色的光。但临江那座花园别墅,依旧是漆黑一片,似乎还无人归来。夏黎漾视线在那阴影中轮廓模糊的别墅上停留了片刻,才若有所思地拉上窗帘,翻出笔记本添加了几条内容:目标单身,似乎在独居,回家时间?目标有强迫症目标讨厌女生陌生人人(待定)靠近目标富有教养、耐心和同情心,性格温和夏黎漾笔尖顿了顿,脑海中闪过陆淮承言语冰冷拒绝女生加微信的场景,最终在“性格温和”的后面打了个问号。整理完收集到的信息,夏黎漾有些疲惫地合上了笔记本,重新打开了电脑文档,又尝试写了个宋今禾前两天布置给她的男女主场景互动。洋洋洒洒码了一千来字,她自我感觉好像还行。结果发给宋今禾后,收到了她非常言简意赅的点评:「太干巴」「有多干巴?」夏黎漾不死心追问。宋今禾:「像是沙漠上晒干的咸鱼,挤不出一滴水的干巴」夏黎漾嘴角抽了抽,对着她犀利的点评发了半天呆后,缓缓打开了通讯录,拨通了徐颂年的电话。“你上周和宋今禾提到的钟点工委托,招到合适的人了吗?”似乎没想到她会专程来问他这事,电话那头的徐颂年愣了下,才语气疑惑道:“还没,怎么了?”“就,关心一下你。”夏黎漾轻抿了下唇。“呵呵。”徐颂年嗤笑了声,“说正经的。”夏黎漾又迟疑了几秒,才说:“我想去试试应聘。”“……让你说正经的。”徐颂年有些无语道。“我是在说正经的。”夏黎漾顿了顿,缓缓说,“我想去做钟点工。”听她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徐颂年愣了下,才难以置信问:“你是生活过得太滋润,所以想去找点苦头吃?”“我没那么有病。”夏黎漾扯了扯嘴角,“我只是去为下本书取个素材。”“怎么,你下本要以钟点工为主角写谋杀案了?”“算是吧。”夏黎漾含糊道。虽然她和徐颂年拥有着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深厚友谊,但写文上的事情,她不太愿意和他分享太多,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尴尬。更何况她这回要写的是恋爱小说。徐颂年之前就没少笑她对男女感情的事一窍不通,24岁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要让他知道她准备靠着实践去写霸总和灰姑娘之间的爱情故事,他不得笑掉大牙。“那我劝你还是去保洁中介公司找个钟点工的活,我这个不适用,雇主太变态。”徐颂年回道。“不过是有些洁癖和强迫症,算不上什么变态。”“你是不知道他洁癖和强迫症严重到了什么程度,我那天也没跟宋今禾详说。”“我知道,我见过他了。”夏黎漾语气平淡,手指下意识摩挲着笔记本光滑的封面。闻言,徐颂年愣了愣:“我都只见过他助理,你上哪见过他?”“他是我大学的客座教授,碰巧听了一场他的讲座。”夏黎漾如实回答。电话那头一下沉默了下来。“总之我心里有数他可能会提的变态要求。”夏黎漾顿了顿,继续劝他说,“而且如果我应聘上了,不也帮你解决了一单困难的委托?”“这对我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困难,他那边又提高了工资,而且已经有几个人简历通过,在等待面试打扫的环节了。”“那你就当帮帮我,也送我个面试机会呗。”“你又不差钱,为什么非他不可,换个人也能收集写作的素材吧?”徐颂年一针见血问。“……他家离我家近,比较方便。”夏黎漾摩挲着笔记本的手顿了下,随便扯了个理由。但徐颂年明显不买她的账,又接连追问了她一大堆问题,直到她不得不将自己的真实目的和他全盘托出。“你不要笑我,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夏黎漾有点窘迫道。奇怪的是,徐颂年非但没有笑,语气还沉了几分:“其实你换个男人谈,也是可以获取恋爱小说所需的灵感。”“那我还得重新去找合适的目标。”“不用啊,我不就是男的么,我可以手把手带你体验恋爱的感觉,沉浸式获取恋爱小说的灵感。”徐颂年的语气似认真非认真。“你是不是闲得蛋疼?”夏黎漾嘴角抽了抽。“……”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才响起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我可能是闲得蛋疼。”“所以你看在咱俩二十年革命友谊的份上帮帮我嘛!下本书的特别鸣谢我写你名。”夏黎漾嗓音软了软,拖着长音央求他。“写名就不用了,我先把钟点工的要求发你看看,你还决心要做的话,再联系我。”徐颂年妥协叹了口气,很快把信息发了过来。虽然夏黎漾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要求时还是惊了下。也难怪他招不到合格的钟点工,这一般人干活难免会有疏漏,能把他这么多条要求次次做到完美的确不容易。特别是他连牙刷的摆放角度、书籍的排列顺序都作出了规定。但这对擅长记忆和捕捉各种细节的她来说,算不上多高的难度。于是第二天,夏黎漾直接去了徐颂年的万事屋,让他帮忙插进钟点工面试的同时,再制作一份假的身份背调。将她塑造成了一个偏远农村出身,需要自己打工赚学费和为妈妈治病医疗费的清贫女研究生形象。“编造妈妈生病这条,是不是对你妈不太友好?”徐颂年不太确定掀起眼帘。“不要紧,她从来也没对我友好过。”夏黎漾冷笑了下。她还记得自己六岁时,她妈说好带她去游乐场玩,结果只是拿她当幌子出门跟男人约会,后面甚至把她忘在了旋转木马边上,导致她差点被人贩子拐走。亏得有好心路人经过,她眼疾手快地扑向了对方,才得以摆脱危险。这事她回去后没有跟任何人说,包括她爸和徐颂年。起初是担心说了会暴露她妈幽会男人的事,让她爸妈岌岌可危的婚姻彻底破裂。后来她爸妈终究是离婚后,她又觉得没有再提起的必要了。因为有些伤害,诉说了也无法被抹平。“……”徐颂年无言凝了她几秒,最终还是按照她的要求帮她捏造了一个虚假的家庭背景。去陆淮承家面试的那天下午,夏黎漾精心为自己贫穷的形象做足了准备。出门前她又看了眼镜中穿着宽大廉价卫衣,做旧运动裤,晒得泛黄帆布鞋的自己。迟疑片刻后,又将散落在肩上柔顺的长发,用最简单的黑色皮圈绑起,扎了个朴素的马尾在脑后。才拿上从二手网上收来的低端智能手机,背上前几天超市搞活动送的帆布袋,走出了家门。为了不露出任何的破绽,她甚至没有直接从别墅区里走去他家。而是从后门出去绕了一圈,营造出了她是从地铁站走到别墅区正门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