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沈二小姐平日里对他不冷不热,满心满眼只有那个并不看重她的沈府,季怀旬也是拿准了这个弱点,才引她误会自己,从而提出和离。
不过一夜的时间,她却突然反悔,对着自己的态度也变得殷切许多,实在有些不寻常。
这人究竟是抱了什么目的,又或是……
想到什么,季怀旬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面容也瞬间冷了下去。
难道是被她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真是这样,这位沈二小姐,还真是留不得了。季怀旬不动声色地垂下长睫,沉声对着周围道:“闲杂人等都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对沈二小姐说。”
石铭心领神会,悄悄散退园中的仆役正准备离开,回头瞧见有个婢女一脸担忧地定在原地不肯走,立马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声,“你是聋了没听到长兄的话吗,快给爷滚出来!”
春芽胆子小,被石铭吼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咬着牙怯怯地看向沈芙:“小姐……”
“你对她嚷嚷什么!”沈芙像只护着雏鸡的老母鸡一样挡住春芽,毫不客气地瞪了眼石铭,中气十足地回吼,“她是我的贴身婢女,有我在,还轮不到你来管教她!”
石铭被她唬得缩了缩脖子,季怀旬垂在身侧的手微动,也没忍住侧目看过去。
阳光下,女子低声同着身边婢女说着什么,脸上的笑意明媚又灿烂,比起往日总是沉默不语的沉静模样,多了几分让人移不开眼的灵动活泼。
季怀旬看了半晌,心中的阴郁也不觉被冲散了些许。
知道春芽是在担心她,沈芙安抚地冲春芽笑笑,低声道:“我是和夫君在一处,夫君又不是旁人,你又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单独说说话罢了,我也趁这个机会好好哄哄他,消除了嫌隙,日后才可以好好过下去嘛。”
听了她的话,春芽安了心,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院子。
很快,院中只剩下沈芙和季怀旬两个人。
一时间,周遭静的可怕。
收回看向凉亭的视线,季怀旬眸中墨色翻涌,沉声先开了口:“沈二小姐昨夜可以见了什么人,或者碰上了什么事?”说话间,他紧盯着沈芙,不放过其中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沈芙怔想了一遍,果断摇头:“我一直呆着房内,连门都未出去过。”
虽然她是今日才醒来的,全然不知道昨晚做过了什么,但前世的自己小心谨慎,除非必要,绝不会踏出房门半步,因此沈芙眼下应答的很有自信。
看着沈芙满脸的坦荡真诚,季怀旬确定她并没有知道些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后,心中莫名轻轻松了一口气。
若真要杀了沈芙,季怀旬终究是还是下不了狠心的。
与那些背离道义的谋逆之徒不同,沈芙本不该与他有所交集,若不是因为自己不得已要躲避公主选婿的风波,也不会选择与她成婚。
沈芙就算再不得沈家的重视,也该嫁一个真心爱她的人,而不是被自己……这般利用。
更何况沈家是当年郑勇帝逼宫最大的助力,算是间接杀害父亲与母亲的凶手,若是两年后事情顺利,季怀旬重回宫阙后,定然是要治沈家株连之罪的。
按原计划,等和离后,他会暗地里为沈芙选一个身家干净的温良夫婿,使些手段让两人相遇生情,保沈芙离开沈府,不会受到牵连。
为避免在孽缘里越陷越深,这场荒唐婚事还是早日了结的好。为沈芙谋筹活路,已经是季怀旬对她最大的补偿了。
季怀旬伸手揉了揉眉心,心口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憋闷。
“不管沈二小姐信不信,我实非能托付终身的良人,”烈日渐渐收敛起来,天色骤然阴沉下去,季怀旬如玉般白洁的侧脸似是蒙上了一层阴影,十分疏离,声音也清冷异常,“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季怀旬的容貌秀雅,每一处都是好看的,所以当他用这样漠然的神态说这样冷淡的话,被沈芙看到眼里,只觉得十分心酸。
夫君总是这样妄自菲薄,沈芙心中一软,急忙反驳道:“才不是这样的呢,你早已是我此生认定的良人了!”
似乎十分震惊她会说出这席话,季怀旬半垂的双眼猛的抬起,连带着下颌都微微收紧,露出藏匿其中分明的棱角,漂亮又凌厉。
沈芙仰起头,刚想鼓起勇气说话,就被眼前的的美色所惑,连呼吸都窒了窒。
别的不说,她这位夫君,实在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好模样。
“虽然你的出身低微,只是一个商贾之家的长子,不仅没什么才学,性子也太过阴沉内敛了,但你……嗯……你……”
沈芙“你”了半天,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字半句能夸赞季怀旬的话来,无他,除却长的好看,季怀旬实在太过普通了。
好也说不上好,坏自然也是不坏的,在沈芙的印象里,季怀旬总是垂头不语,安安静静的不惹人注意,似乎也没什么知心友人。
前世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如今知道了他对自己的情深意重,沈芙在心里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他一个人。
这样想着,沈芙不禁脱口而出:“但你有我啊!你放心,日后我不会再提和离,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乌云遮掩下的骄阳又露出了点头,暖阳倾洒下来落尽沈芙的眼中,照出里头亮晶晶的诚意,干净的没有一丝杂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