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芙蓉顺势望去,只见门外之人冷面染血,身上的黑裘都比白日里的颜色浓重几分。
她显然被惊到了,心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下榻迎面跑去,着急询问:“你脸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裴钰未答,沉默犹如一座冰冷的雕像。
待武芙蓉靠近,他忽然拔出腰间佩剑,清冽的声音一出,绿意被吓得惊呼一声瘫跪在地,武芙蓉亦在他面前止步凝望。
剑她认得。
他从年少时便佩戴至今的“干蛊”,铸剑所用花铁世间绝无仅有,是六年前他生辰,彼时刚刚起义的太原王寻遍天下宝铁亲手所铸,其名出自易经蛊卦爻辞:“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意为得此贵子,可续父业,可避灾祸,逢凶化吉。多年来裴钰很是宝贝,在外打仗再累也要将剑擦上一遍才睡,毕竟这般殊荣,即便是他的大哥裴韶也未曾有过。
可随着一声震耳脆裂,这把曾承载深厚父子之情的剑,被生生折断。
裴钰的手鲜血淋漓,血珠顺着冷铁不断往下淌,他却不觉得痛似的,握着断剑的手掌仍是不断收紧,最终狠狠摔在地上。
武芙蓉耳膜一震,上前捧起那双血手不安地检查伤势,指尖不住颤抖,张口声音还未发出,便被裴钰一把拽入怀中。
他俯首埋入她颈间,拼命嗅着她身上的香气,咬字艰难沉重:“薄儿帖死了。”
武芙蓉全身僵住,彻底无话可说。
时光变得难熬且漫长,仿佛过了有百年之久,武芙蓉方克制着喉头颤意,小心翼翼问:“陛下下令的?”
裴钰的情绪在这时猛然变得激动,松开武芙蓉手捧着她的脸,猩红的凤眸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咬牙切齿道:“蓉儿你信我,总有一天我会灭了他们,我一定会灭了他们!”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武芙蓉来不及想,她被他眼中的滔天戾气所惊骇,忙用衣袖擦他脸上的血迹,柔声道:“我信你的,伯言,我一直信你。”
裴钰再度将她搂紧,久不松开。
屋外北风呼啸,势头凶猛,一副毁天灭地的架势。
后半夜裴钰从梦中惊醒好几次,每醒来一次便要将武芙蓉抱紧三分,轻轻呢喃:“蓉儿……”
武芙蓉半梦半醒中迷糊回应一声:“我在。”
裴钰的心便就此安下去。
之后又是反复好几次,他的矫情劲儿一上来,干脆蹭着她的颈窝软声道:“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吗?”
武芙蓉即便是在困倦的情况下,头脑也有那么点清明在,加上她从不是个能说谎的人,明知哄哄便算完,却仍不由来了句:“不一定。”
裴钰精神头一下子上来了,抬起脸便问:“怎么不一定?”鼻音都吓没了。
武芙蓉耐着性子,倦倦道:“世上本就没有绝对之事,水不宜倒多,话不能说满,我不能保证,故而只能给你这个答案。”
“我不管!”裴钰的手臂在她身上越发缠紧,小孩子似的耍起无赖,“你是我一个人的,你只能在我身边待着,哪里也不能去,就算你有天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捉回来,日日夜夜与我相对相拥,休想和我分开。”
武芙蓉无奈地轻哼一声,真当哄起小孩:“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裴钰这才算消停,吻了怀中人额头一下,老实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