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集占惊惧地望着哥哥:&ldo;这,那咱们……干脆投奔到哈密去算了!咱就跟着清朝军队干……&rdo;转头吩咐他的伙伴,&ldo;喂,伙计们,把这个女人给我拴在马桩上,千万别让她跑喽!&rdo;
博罗尼都一听这个,急了:&ldo;慢着,谁也不许碰她!&rdo;
&ldo;雪山飞狐&rdo;在月光下去了(1)
说实在的,对于大小和卓,达吾提&iddot;买合苏提知道的也不是很多,&ldo;大家都是穆斯林,他们是白山派穆斯林,我的祖先是黑山派穆斯林……&rdo;他说。关于新疆穆斯林的教派之争,我们后面再说,它也许是问题的实质,也许不是。人们的争议是可以存在多种因素与可能的,而眼下,横在和卓兄弟之间的,则是一个女人,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这时候在博罗尼都和卓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点点膨胀起来。他一伸手,将围在旁边的几个男人全都撸了个趔趄,几步跨到迪里娜身边,回身瞪着他的弟弟。
霍集占和卓沮丧地坐了下来,撅着嘴:&ldo;算了,你爱咋办就咋办吧!&rdo;说着撩起衣服擦擦汗,&ldo;咱还都饿着肚子哪,有吃的没有?&rdo;
博罗尼都解下自己的干粮袋扔过去。霍集占捡起来翻了翻,只有几块残缺不全的孜额拉馕,玉米粉做的,粗得很。他摸出一块,咬了一口,吃力地嚼着,馕渣渣撒在地上。他无奈地将那块干粮放回原处,把干粮袋重新又扔给了博罗尼都。随之他从腰间拔出刀子,将刀片往嘴上一叼,猎狗般地冲向羊群。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伙伴们点着火把,讨好地迎上前去。霍集占借着火光捞住一只肥硕的羊腿,顺手一绕,羊就跌倒在地。他一个急转换过手来,抓住羊角往上一提,羊的四肢便被悬吊在半空中。刹那间手起刀落,&ldo;扑哧&rdo;一声,锋利的刀刃便插进了羊脖子,血浆立刻涌泉似地沿着刀把和霍集占的手臂咕嘟咕嘟直往外冒。
又有几个火把亮起来了,山羊在火光里无望地挣扎着,&ldo;咩、咩&rdo;的叫声哽咽而凄厉,越来越细的血线从它长长的胡须上滴下来。霍集占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不快,显得又得意又舒服,随手在羊肚子上拉开一条口子,又分别在羊的前后肢之间横划两刀,血刀重又衔到嘴边的同时,羊皮已经从腋下被揭起一角……
被宰杀的山羊终于不动了,不远处的羊群却&ldo;咩、咩&rdo;地闹成一片。霍集占与伙伴们并不在意这些牲畜的抗议。很快,一张羊皮剥下来了,一堆篝火烧起来了,山羊那双痛苦哀告的眼睛还在瞪着,却已被去掉内脏。他们也没有什么佐料,没有孜然粉,没有鸡蛋和面粉,更没有葱头末,只有些俄罗斯商人带过来的粗盐和自己研磨的辣椒粉。他们就用这些盐和辣椒粉在羊肉上抹了个透,然后用一根树叉将全羊穿透送到火苗上。同时,火苗的旁边已支起一口盛上水的瓦罐,马马虎虎收拾过的羊内脏,被割碎了同样拌上盐和辣椒面,放到罐里。这样,享用过&ldo;烤全羊&rdo;之后,每人就可以有一碗美滋滋的羊杂碎汤喝。
说笑的工夫,&ldo;烤全羊&rdo;渐渐有了诱人的香味。霍集占和十几个汉子纷纷咽着口水,努力地忍耐着。
月亮升上天空,月光亮如白昼,胃里冒着酸水的伙伴们,终于失去耐心。他们大块分割了&ldo;烤全羊&rdo;,就着火光与月光大口地吞咽起来。吃饱之后他们的灵魂和身体也不知不觉进入起舞的状态。他们开始围着火堆,迷狂地跳起了赛乃姆舞,他们忘记了天、忘记了地,更把博罗尼都和那个昏迷的哈萨克女人忘到九霄云外。
每个人都在朝着自己的目标奔跑,每个人面前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我们的路,就是努力靠近那个最不可琢磨的角色,去欣赏他奔跑的姿势中那封锁不出的哀伤。
我们看到那个男人不吃不喝,而是固执地守在女人的身边。他感到有种诉说不清的愉快在靠近自己。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地和女人厮守,其实他从内心很感谢弟弟。
远离篝火的月光下,一切都只有个模糊的影子,博罗尼都一次又一次地低下头,心惊胆颤地抚摸着这女人的头发,他抚摸着、抚摸着……突然,仿佛天外有一个声音响铃般地浮出了水面:&ldo;你咋不去吃喝……&rdo;
博罗尼都吓了一跳,当他确信这声音来自面前的女人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让他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ldo;迪、迪里娜、迪里娜,你、你、你醒着吗?&rdo;
&ldo;雪山飞狐&rdo;在月光下去了(2)
迪里娜轻轻笑了一笑,小声叹道:&ldo;你跟你那个弟弟太不一样了……&rdo;
&ldo;他就是个牛脾气……其实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他只是想……&rdo;博罗尼都仍有点语无伦次。
&ldo;他杀了格木萨尔,我不怪他!可是格木萨尔是我的男人,他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男人,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rdo;迪里娜的声音有点颤抖。
博罗尼都抓住女人冰凉的双手,似乎那手中已经握着尖利的钢刀,他只要稍一疏忽,那钢刀的利刃便会刺进弟弟霍集占的胸膛。博罗尼都近乎哀告地说:&ldo;别、别,迪里娜,我求你饶了他……我知道,你只要到山那边说句话,我们兄弟俩就没命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