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啥四部总汗?别扯了!那是我阿睦尔撒纳自己给自己封的官。你不是也听到班第和永常他们悄悄透露过嘛,清朝皇帝主意早就拿定啦!今后准噶尔还是设四个卫拉特汗,人选都已经内定:车棱是杜尔伯特汗;班珠尔为和硕特汗;绰罗斯汗位打算给噶尔丹策灵的后人‐‐就看谁先来投顺他们了;我嘛,还不就是个小小的辉特汗。哼,早知道这样,当初何必跑来投顺他们?&rdo;
萨赖尔还想逗一逗阿睦尔撒纳,看到对方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便挥挥手说:&ldo;宿营吧,明天再说,给清朝皇帝卖命,也得留个底啊!&rdo;
于是,宿营命令传了下去,队伍在山脚下的一块开阔地扎营,两位副将分宿两营。队伍扎营的时候,他们又在一起说了会儿话,等兵士们彻底支好了营帐,这才各人去了自己的营帐。
等萨赖尔一离开,阿睦尔撒纳的部将们便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归结一句话,全是咒骂清廷的。这几乎成了阿睦尔撒纳的队伍出征以来固有的风景,好像每天宿营之前没有这个节目,大家就睡不着觉似的。这时,有人忿忿地嘀咕道:&ldo;他娘的,清朝皇帝讲话不算数!说好到了博尔塔拉,论功行赏,眼下都快到伊犁了,赏银呢?连个屁也没有!咱拿他也没啥办法。唉,在人家手底下过日子,真窝囊……&rdo;
这时,忽听人后有个粗大的嗓门吼了一句:&ldo;窝囊什么!‐‐什么没办法?咋叫有办法?!你手里的家伙不就是办法嘛!&rdo;
大家觉得奇怪,全都回头看说话的人。只见说话的是个维吾尔人,于是立刻警觉起来,有人甚至哗一声提起了刀枪。
阿睦尔撒纳也警惕地瞄了一眼,很不客气地问:&ldo;你是哪路神仙?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rdo;
&ldo;你管我哪路神仙?反正咱们的敌人是共同的。我敬佩你是条汉子,才跟你一整天呢。伙计,咱们一起干吧,跟那些清朝的家伙拼到底!&rdo;
&ldo;咦,你说话的口气不小啊,凭啥让我相信你……你到底是谁?&rdo;阿睦尔撒纳起身走到那人面前,一双火烁烁的眼睛盯着对方的脸。那人也迈着方步向阿睦尔撒纳迎过来,边走边说:&ldo;我是叶尔羌的和卓,在你们准噶尔土地上,当牛做马几十年了。我叫霍集占。&rdo;
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是与达吾提的祖先鄂对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人。不管老天爷怎么安排,霍集占必然会成为阿睦尔撒纳的合作者。后来我们看得很清楚,这两个家伙都是亡命天涯的好手,是清朝统一新疆没法绕过去的两块石头,而最后的结局也大同小异。因此,他们两个人碰到一起,多少也有些宿命的味道。
位居副将的阿睦尔撒纳,自然不会把当下还一文不名的霍集占放在眼里。但阿睦尔撒纳鼻子很灵,一见面就闻得出这个追随者的气味,立刻便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ldo;哈哈哈哈……&rdo;阿睦尔撒纳开怀大笑,把那份矜持和赏识统统掩藏起来,故作大度而带点轻蔑地说,&ldo;我当是什么人呢,不就是那个杀死看守格木萨尔的霍集占嘛!不是把你抓起来了吗?你小子脑袋怎么还长在脖子上啊……唉,达瓦齐、达瓦齐,你真是个笨蛋!&rdo;
&ldo;我看你比达瓦齐还笨!&rdo;霍集占的野性从一开始就丝毫都不掩饰,说,&ldo;你放着好好的汗位不坐,偏要给人家当什么&lso;副将&rso;。啥&lso;副将&rso;啊,还不就是拎着自己的脑袋为人家拚命?要我看,你手里的家伙就应该冲着班第去杀……&rdo;
班第将军魂断喇嘛庙(3)
世上事说奇妙也没有什么奇妙,霍集占这句赌气的话,像一把小榔头,一下子敲到了阿睦尔撒纳的要紧处,咣当一声两个人就搞定了,结成同盟。
果然,在两个多月后的八月底,霍集占的话一五一十全部应验了。当时班第正和鄂容安带着人马向巩乃斯方向前进,是在后晌午,两人走到乌兰库图勒‐‐也就是今天的尼勒克西,阿睦尔撒纳布下的人,突然一拥而上,把他们团团围住。清军兵士在班第和鄂容安的率领下,拼死突围,就是不能成功,从后晌午一直战到傍晚,两千多人的队伍拼得干干净净。最后,满身血污的班第和鄂容安各执一刀,退到身后一个小小喇嘛庙里。阿睦尔撒纳和霍集占带着围兵上来,狂呼乱叫。班第自知已经上了绝路,便将手中的刀一横,架到自己的脖子上,对鄂容安说:&ldo;鄂容安,天要灭掉你我,你我还能说啥?想不到我班第戎马一生,在此西域了却。来吧兄弟,像哥这样把刀举起来,听我喊一二三……&rdo;
阿睦尔撒纳和霍集占等人冲进喇嘛庙时,班第和鄂容安已经双双倒在血泊里,眼睛都还瞪着,一副怒容让人看了毛骨悚然。阿睦尔撒纳壮着胆子在尸体上踢了一脚,对霍集占说:&ldo;看到啦!想要他死,他就得死,就这么简单。现在,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好歹清朝军队是不会放过咱们了。跟我一起走吧,咱们去哈萨克!&rdo;
&ldo;不,我跟你不一样……&rdo;霍集占毫不客气地说。
干完了这一仗,霍集占突然觉得阿睦尔撒纳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人家毕竟是准噶尔的台吉出身,又是清军副将,那股气息怎么着也让人感到压抑。自己跟在人家后面,充其量就是个马仔,什么时候才是出头之日呢?霍集占越想越有种怀才不遇的意思,心中另有了算盘。他想起了哥哥博罗尼都当初说过的一句话:咱家乡在南疆,在叶尔羌。离开那里,离开穆斯林,咱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