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说的不全对,&rdo;噶岱默特伯克慢条斯理地反驳道,&ldo;乾隆皇帝爱女人不假,可他更爱江山啊!如今清朝国力强盛,几乎没有藩乱,皇帝征讨准噶尔是迟早的事,能不能很快收到功效,那要看我们维吾尔人怎么去做……&rdo;
又是一阵难耐的沉默之后,阿什默特伯克说话了,他一拳头砸在小木桌上,跳起来:&ldo;不用多说啦,等鄂对和热依姆办完婚事,咱们就出去,第一站直奔哈密……&rdo;
天山脚下的牧马小屋(3)
&ldo;谁要去哈密……&rdo;阿什默特伯克的话还没有落音,忽然小屋的柴门被推开了,一个满脸胡须的维族男子接上话茬,大步走进屋来。大家愣了片刻,定睛一看,不约而同扑上去,一起抱着他欢呼起来。
夜深远归人(1)
明天要正式迎亲,达吾提的女祖先热依姆,恨不能和母亲聊个通宵。
鼓声、乐声和歌舞,一直喧闹到很晚才慢慢散去,夜,终于安静下来。母亲忙碌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里屋,还要继续准备明天的一些细小事情,她的身体显得沉重,步履有点踉跄。
摇曳的灯火发出暗红色光芒,映着母亲清瘦的轮廓。热依姆看了好半天,发现母亲老了,她独自忙碌的身影,是那样的孤单,那样可怜。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一下子化作依依惜别之情,满心的温情话不知从何说起。
终于把该忙的活计做完了,母亲好不容易停下来,再次拉住女儿的手。这是她惟一表达感情的方式了。她将女儿细细的手握在粗糙的掌心,使劲暖着,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来。
&ldo;我会常来家看望您和阿塔的!&rdo;热依姆说,&ldo;阿喀他总算有个下落,您也可以安心点了。&rdo;
&ldo;唉,说是人在哈密,还不是照样回不来家。&rdo;母亲对儿子的心痛没有人可以完全领会。
&ldo;鄂对……他、他也会像伊玛木一样孝敬你们的……&rdo;热依姆低着头,自信地喃喃自语。
提起鄂对,母亲脸上有了些许光亮:&ldo;这个巴郎子咱倒是没有看错……就怕,以后也是在家呆不住啊!&rdo;说到这里,母亲突然想起一件事,问,&ldo;他那些朋友,你都认得吗?&rdo;
&ldo;都认得的,您忘啦,阿喀在家时,他们不也常来我们家吗?您还给他们做过手抓饭哪!&rdo;热依姆说。
母亲叹着气:&ldo;这些巴郎子,我担心他们会闹出什么事啊,你听听他们说的那些话,天南地北的,眼下这个世道,一句话说不好,指不定灾难就降临啦!&rdo;
&ldo;阿娜,灾难靠躲避是躲避不过去的,就拿那拉提集镇上的迪里娜来说吧……&rdo;刚说到这里,母亲急忙用手掩住女儿的嘴,她怕女儿下面会说出不吉利的话。
热依姆没有再往下说,但脑子里却放不下那个精明可亲的哈萨克族大姐。她甚至有点后悔,觉得最后在绸缎行交活那天,其实可以和琳莎一块儿在那里多呆会儿的,要是那天和迪里娜好好交谈一次,该有多么好!现在,这个小小的愿望已经再也不能实现了。
母女俩说着话不觉到了深夜,母亲实在困倦,径自睡着了,响起轻微的鼾声,热依姆蹑手蹑脚吹灭油灯,刚要躺下,忽听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本能地推醒母亲:&ldo;阿娜(妈妈),您听,是不是有人来啦?&rdo;
母亲刚抬头竖起耳朵,就听到真的有人敲门:&ldo;开开门,开开门啊,是我……&rdo;
热依姆一下听出来,是自己的新郎官鄂对在叫门。
全家人做梦都没想到,鄂对和他的朋友们在这深更半夜,带着他们期盼已久的伊玛木回来了!对于伊玛木的父母、鄂对的岳父母来说,这个谜一般的儿子,意味着永无休止的担忧和突如其来的狂喜。为了表达这种狂喜的心情,父亲和母亲点亮了四盏油灯,在半夜时分让满屋子一片光明。他们在灯下没完没了地打量着儿子,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好大一会儿母亲终于憋出一句话:&ldo;你咋这么长时间……要不是你妹妹热依姆的婚礼……你咋知道妹妹要办喜事呢?&rdo;
伊玛木只是笑,什么也不回答。他从母亲开始,轮个儿拥抱了家里的每个人,也不顾朋友们在场,泪水毫不拘束地挂在脸上。他低着头,让母亲抚摩了他的脸、胡须和头发。
父亲在旁边小声地问:&ldo;傻小子,这些年都去了哪儿,在外面都干了些啥?&rdo;
&ldo;我去的地方可多啦!&rdo;伊玛木兴奋地告诉大家,&ldo;头一年我在哈密呆了三个多月,结识很多朋友,啥地方人都有。后来我就和几个朋友结伴,去了祁连山,那山里好多雪啊,我们走散了,多亏一个番人朋友把我带到凉州,过了凉州又去了长安。我在长安住了半年,烤羊肉串,挣了一点钱,又结识很多汉族朋友,他们陪我到了黄河边,那河啊,可了不得啦,大得很啊。我沿着黄河走了好几个月,就去了洛阳,在洛阳做了一年的买卖,挣足了钱,跟一个汉族朋友去了北京……直到今年夏天,我才又回到哈密。&rdo;
夜深远归人(2)
&ldo;你老是汉族朋友、汉族朋友,哪有那么多汉族人?&rdo;父亲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