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老爷,其实我觉得那个姓刘的还是蛮好的,虽然现在破了产,可是咱家也不缺那一个小米店啊!&rdo;待人走后,段太太忍不住说。
&ldo;他那家小米店,咳,你以为我真是看重他的米店?&rdo;段老板叹了一口气。
&ldo;是,老爷怎么会看得上那巴掌大的米店?&rdo;段太太说,&ldo;还不够咱家10天的开销呢,想是这个人做事孟浪了些?被人骗?老爷您看不上?您不是说,年轻人吃亏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咱家闺女那个样子……&rdo;说着,拿了手巾拭泪。
&ldo;我的好太太啊!&rdo;段老板长叹一声,&ldo;你也知道咱家闺女那个样子……这刘勇,我当初看中他是为他身板好,又踏实,想过好日子。以咱家的财势,恩威并施,笼络得住。莲儿当不缺安生饭吃。你我百年以后,莲儿若有个一男半女,也就有了依靠。可这刘勇,我看他绝非池中之物啊,敢赌,也有想法。虽说是赌得输了,你等着瞧吧……这样的人,配莲儿那是委屈了。这以后的事情很难讲呢……莲儿就让她跟我们终老……&rdo;
&ldo;我们还能活多久呢……呜……&rdo;段太太不可遏制地抽泣起来。
刘勇破产兼被段家退婚的事转瞬就传得整条街都知道了,好在他还不欠人钱。所以他的这间5平方小屋断断不会有人来踏‐‐要是他现在想起来借钱怎么办啊?人都说刘勇最好是卖了这5平方,回乡去,还好歹剩点。这一笔钱,说不定还能混上个媳妇。
不错,刘勇也在打这5平方的主意。是,他想卖掉。但是他得先拿到张明铛生日的请柬‐‐他算过了,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和那个大人物说上话。不错,他没有死心,他仍然看好往内地运米的机会。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再赌一把‐‐输了,就当输掉两块钱,反正他是两块钱起家的。
可是,张明铛的请柬是那么好拿的吗?她是天上的寒星,他是地上的贱泥。他甚至连见也不曾见过她。
眼看日期一日一日近了,刘勇把可想的办法都想遍了。他觉得他只有一条路好走了‐‐上张家大门外去等着。
不错,上张家门外去等着。这似乎是一个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大多数人几乎都不屑一顾。但是,刘勇已然山穷水尽,若说有所损失,也不过是时间罢了。
还有半个月就是张明铛的生日了,各房的夫人小姐都在准备给她的生日礼物‐‐到时候是要一件件展示在宾客面前的,马虎不得。一般说来,夫人们送的都是展示个人特长的玩意儿,画和刺绣是最多的。若莲是早就备好了一幅扇面的,入画给女儿的则是一套手工刺绣的唐朝仿古裙子‐‐有着相当相当繁复富丽的花样,花的时间端的非同小可。好在她是没什么客人的,时间很有一些。年轻的小姐们则是准备的节目‐‐或唱歌,或抚琴或跳舞,这也是个走到台前,吸引目光的机会。很多人是挖空心思想要出挑的。知道张明铛是如何一炮而红的吗?她在表姐凤仪的生日上唱了京剧。唱戏并不希奇,张家女孩子几乎没有不会两段的,但一般以沪剧豫剧居多,京剧相对少点。偏偏这张明铛,唱的还不是青衣或者花旦,她唱的花脸,并且居然是包公‐‐描黑一张脸,谁也看不出端倪,只觉得那把嗓子,实在是好,活生生的包拯再世。所有人心魂为之摄。唱着唱着,忽然遁入后台,飞快换了秦香莲的装束出来……两相比较,那个婉转风流就无法描画了。当时就有人将一颗心葬送掉‐‐那年张明铛才15岁。
小凤仙的姐姐妹妹们此时都关在房里和母亲一起想办法,出花样,势必要将风头出尽。当然,正主儿的风头大概是抢不了了,但起码也要拿个第二吧。小凤仙今年才十四岁,本来也不是最急着要出名的那一拨,更何况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节目来。她有什么特长呢?真是想不出来啊!虽然也跟母亲学了古筝、琵琶,在学校里也学了钢琴,似乎也不是拿不出手的活计。可乐器这玩意,尤其是张家的乐器,讲究的是声色艺,其中色的成分当然是最最主要。连若莲都觉得,小凤仙实在是不必站到那台前去给大家看上这一回的。于是,小凤仙自己画了一幅油画,想来想去,还是在生日前就给明铛好了,如果是在生日宴会上送出去,势必要给大家鉴赏一番,还要穿了好衣服,保持温柔微笑……罢,罢,反正也是将要出去的人了,就不去丢那个丑了。
这天中午,小凤仙打听得明铛在家,并且没有客人,而入画又千载难逢地出门去了,她溜到了明铛的园子。
&ldo;九小姐到了啊……&rdo;游廊上,有个小丫头正在打瞌睡,连鹦鹉似乎都懒洋洋的。直到小凤仙走得近了,才有人招呼了一声。&ldo;恩,我来看看四姐,她睡了吗?&rdo;小凤仙跟园子里所有丫头的关系都是不坏的。因为她从来都不象她的姐妹那么美丽,因而也没有那么嚣张。而若莲在张家地位一向相当超然,且只有她一个女儿,故下人倒也不敢将小凤仙看轻。
&ldo;应该没有吧。&rdo;小丫头回答道,&ldo;刚才还听见在唱歌来呢,我去说一声。&rdo;&ldo;不用了,不用了。这会子大家都睡着呢,我直接进去就好了。&rdo;小凤仙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