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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ldo;入画，你在霞飞路上开的绸缎庄呢？&rdo;张雪亭说，&ldo;还有大成面粉厂的股份呢？入画，不要以为我老了，什么都不知道。大成面粉厂的股份，你没有付现钱出去吧？那是叮当的父亲给你的干股。你向他承诺过，在叮当下海的时候，至少第一个客人由她自己挑，不强迫她接下不喜欢的客人，是吧？你做到了吗？&rdo;

&ldo;你……你怎么什么都……&rdo;入画仿佛白日里见了鬼一般，紧紧盯着张雪亭。

&ldo;现在为叮当下订的人中，有哪一个是叮当自己愿意的？我听说陈小三目前开价最高。你确定这个乞丐头子是叮当自己愿意的？你不要以为叮当的父亲已经过世，你拿了他的股份不办事也不怕他从坟墓里爬出来找你是不是？&rdo;张雪亭的声音逐渐凌厉。

&ldo;你还知道什么？&rdo;入画只听见自己的声音象一线游魂，无比软弱。

&ldo;我什么都知道。&rdo;张雪亭冷冷地说，&ldo;你最好规规矩矩地接受现在这个结果，不要玩什么花样。可不是每个人都象叮当的父亲那样已经入土。&rdo;

&ldo;是。&rdo;入画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坐回到座位上，眼观鼻鼻观心，彻底地偃旗息鼓了。说真的，这实在是太恐怖了，这个母亲，张雪亭实在是太恐怖了。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在这个母亲面前什么遮蔽也没有，简直无所遁形。

&ldo;我们俩分的那一个大份，&rdo;怜卿和爱卿交换了眼色之后，怜卿对张雪亭说，&ldo;是姨妈或者说是母亲送我们的情。但是，我们想分给第三代的未成年的小姐们。以后，用钱的日子长着呢。&rdo;

&ldo;也好。&rdo;张雪亭发了一小会呆，沉吟一下之后说，&ldo;这是你们的心，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以后让小辈们领你们的情也就是了。&rdo;

&ldo;我的那一份钱，现在用不上，&rdo;若莲说，&ldo;由母亲一并帮我存在瑞士银行吧。过后把密码告诉我就成。&rdo;

&ldo;我的那一份也这么办。&rdo;爱卿笑着说。

事情就这样议定。入画脸色灰败地从房里出来，连招呼都没有和姐妹们打。大家都知道，这一次，虽说还不算彻底撕破脸，但就算要回到以前那种表面的友好都不太可能了。

入画急匆匆地走回自己的院子，关上门，气急败坏地抓起桌上的茶碗，想狂怒地扔将出去泄愤，又想到这个茶碗还是钧窑的，着实不便宜，手抖抖地将它放下，再放眼四周，想重新寻个什么东西来砸一砸，可确实什么都舍不得，犹豫一两下，连砸东西的那股子气也散了去，只得一头扑到床上，哭天嚎地起来。

听得动静，碧清快步走出来，叫过一个小丫头子，&ldo;快去把五小姐找来劝劝夫人。&rdo;&ldo;姐姐糊涂了，&rdo;小丫头说，&ldo;五小姐现在还在学堂呢，等她下学吧！&rdo;&ldo;还有一个多月就下海了，还上什么学。&rdo;碧清咕哝一声，走开。

&ldo;等到你以后回来的时候，这园子可就是别人家的了。&rdo;若莲把分家的消息告诉了小凤仙。

&ldo;好好地，分什么家？&rdo;小凤仙不太明白。抬头看向园子，夏天刚过，最明丽的秋色还没有到来。天天住着倒不觉得，一想到很快这里就不属于自己了时，竟立刻生出惆怅来。她原本还想，今年的蟹宴可能赶不上了，等到回来的那一年秋天，一定要和姐妹们痛赏菊花，温酒吃蟹。现在看来，那样的日子，大概是永远不会再有了。

&ldo;你外婆做事，总有她的道理。&rdo;若莲说，&ldo;并且，我也觉得是到了该分家的时候了。&rdo;

&ldo;为什么？&rdo;小凤仙说，&ldo;虽然姨妈她不太可喜，但不来往也就罢了。这里住得很舒服，搬家挺麻烦的。&rdo;

&ldo;呵呵，&rdo;若莲笑着对小凤仙说，&ldo;忽然觉得有点舍不得这里是不是？小时候你不是抱怨过园子太大，住的人又多吗？&rdo;

&ldo;我说过吗？&rdo;小凤仙有点困惑，有点惆怅，&ldo;也许说过吧，可是，现在想到这里就要属于别人了，真是忽然非常非常舍不得了呢！&rdo;

&ldo;呶，人就是这样。&rdo;若莲有点感慨，轻轻地说，&ldo;当一样东西完全属于自己的时候，是看不到它的可贵的。一旦它有可能属于别人时，它就变得特别可爱起来。小凤仙啊，你记住，男人也是一样，你表现得越在意，越忠贞，他吃死你了，反而毫不上心。&rdo;

&ldo;噢。&rdo;小凤仙觉得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ldo;另外，还有一点。&rdo;若莲笑，&ldo;反过来说，如果有好几个人争一样东西，你也很想要，你倒要先想想清楚，你是想要那样东西呢，还是因为大家都在争‐‐当然了，人也是一样。&rdo;

&ldo;噢。&rdo;小凤仙觉得这个倒好懂一些，但是，似乎也说不出所以然。

若莲看着她的表情，知道这个女儿终于还是没能很明白。但是不要紧，时间慢慢会令她明白过来的。只是，这一扬帆出海，自己不在身边提点，一定是要多吃些苦头才会明白的。不过，这样也好，年轻时吃点苦头到老了就不会了。再说，如果在年轻的时候，没有一点苦头吃吃，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

第21章

小凤仙终于登上了远洋巨轮，该巨轮在汽笛长鸣中，缓缓驶离港口的时候，她并没有象码头上万千告别的人一样，手中牵着彩色纸带，纸带的另一头，是哭哭啼啼的亲友。又或者，站在甲板上，不停地挥动着手里的小小白手绢，大声喊话或者无语凝噎。这副景象，看别人表演，其实倒也未见得如何肉麻，只觉得无数真挚感情在这港口上空飞舞。说不定也还可以生出点折柳之诗意。可一旦想到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简直要打个冷战。当然，若莲送小凤仙上船了‐‐那时候离开船时间还早着呢。她所订的，是头等舱，带大床的套间，书桌前，一面窗，从船上这个具体环境来说，是一面大窗了，望出去，是港口里繁忙的景象，还有海鸥飞去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