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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第1页）

&ldo;不，这里的条件确实太差了。&rdo;小军坚持：&ldo;你们年纪也大了，住在这里太委屈。再说，我们真的能够应付的。&rdo;

宁平说：&ldo;我坚决不走。&rdo;宁秀点头：&ldo;我也不走。&rdo;听到这话，小凤仙竟觉得有一点点失望，仿佛是一个希望在心底破灭……啊，……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竟然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对热水，对独立卫生间的渴望。多么可耻。但是，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说：&ldo;我也不走。&rdo;

&ldo;九妹你过去住。&rdo;宁平转过头，坚决地说：&ldo;这是我们的责任，不是你的。这里确实条件……不太好。你过去住了我们还可以每周过来洗个澡。&rdo;

&ldo;这也是我的责任。&rdo;小凤仙听到自己的声音苍白地表白，&ldo;我妈妈最后的日子，你们都赶过来……要是没有你们……&rdo;说到这里，她的决心坚定起来：&ldo;我不能走。&rdo;

&ldo;小姨，&rdo;小李说话了，&ldo;你就住过去吧，奶奶这里我们看着也一样啊。大伯和二姑也想多跟奶奶呆呆不是？再说了……&rdo;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ldo;我还从来没有到和平饭店的房间里去看过呢，小姨你要住回去了，我们也可以一起去洗个澡。&rdo;她哈地笑出来，&ldo;想想，我们弄堂，不，我们整个村子一定都没有人到和平饭店去洗过澡！！小姨，我可以来吧？&rdo;然后，双眼亮晶晶地，充满热望地看着小凤仙。

&ldo;怎么不可以？&rdo;小凤仙也笑起来，&ldo;别说洗澡了，你要愿意，还可以在和平饭店睡呢！想睡多久睡多久！&rdo;这话一出，她已经意识到不妥，它暴露了她潜意识的渴望和期盼。它令她脸红。可是，小李没有给她脸红的机会：&ldo;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我一定要到那大床上躺一躺……哈！&rdo;

小凤仙拍拍她的手，微笑。尴尬逝去以后，她也承认这是最好的方案。并且，她深深感激小李的体贴和爱护。这种感激在归美以后还久久不忘，甚至更深更感慨‐‐那是她偶然拿到一本当时国内的中篇小说集，终于发现了&ldo;三仙姑&rdo;的出处。那是一篇名叫《小二黑结婚》的小说，里面这样描述三仙姑：&ldo;……三仙姑却和大家不同，虽然已经四十五岁，却偏爱当个老来俏，小鞋上仍要绣花，裤腿上仍要镶边，顶门上的头发脱光了，用黑手帕盖起来，只可惜宫粉涂不平脸上的皱纹，看起来好像驴粪蛋上下上了霜。&rdo;

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她当时只觉得宛如一个耳光&ldo;啪&rdo;地一声打在脸上，几乎是飞快地合上了书，用一只手按住突突乱跳的太阳穴。那个早上那些人的眼神和笑声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这个作者将刻薄掩盖在了诙谐之下，并且，可悲地代表了当时大多数人的价值观。同时，她忍不住悲哀地想：&ldo;原来，在那些人的眼里，我已经是一个老人。老人就应该安分地做一个老人。&rdo;是的，那些人的眼光和观念并不对，但是却也部分地揭示者残忍的真相。就比如红星宾馆，呵，有些事，年轻的时候做是浪漫，年老了再做，是折堕。

可是……啊……不……！她想，不……！我不承认，我绝对不承认那是折堕。于是，几乎是抱着一种说不清的，一定要和什么力量抗争的心态，她在六十五岁的这一年，约了八十五岁的他在旧金山hyatt的顶层旋转餐厅相见。

第90章

小凤仙搬回和平饭店的第三天，接待了一名访客。总机小姐在电话里说：&ldo;这位女士名叫张敏，说和您是圣玛利亚女校的同学。请问是否让她上来？&rdo;小凤仙迟疑片刻，&ldo;请她上来吧，谢谢。&rdo;

在她的记忆里，当年圣玛利亚女校并没有一位名叫张敏的同学。但是，也许那时人家用的英文名也不一定？和这个人名相较，更让她疑惑的是来人如何知道她已归国？且住在此间？当然，这样的疑惑在她见到张敏女士的那一刻就完全烟消云散了‐‐门开处，是一张温润无害、平静安详、极具亲和力的面孔。虽然那面孔韶华已逝，皱纹横生，但并没有妨碍小凤仙第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ldo;啊！你是……&rdo;

&ldo;我是张敏，你圣玛利女校的同学。多年不见了。&rdo;张敏微微一笑。

小凤仙几乎有点手忙脚乱地将她迎了进来，在沙发上坐下，赶着沏上一杯茶。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又发现不知从何说起。木了一刻，说：&ldo;这些年，你好吗？&rdo;

&ldo;一言难尽。&rdo;张敏似乎也有些恍惚，须得定一定神才能继续：&ldo;今天天气不错，我们找个公园划船好不好？就象年轻的时候那样……&rdo;

小凤仙想了一想，实在想不起她们年轻的时候曾经一起划过船。但还是颔首：&ldo;好，这个提议真真不错，我也想了好久呢！&rdo;

一直要到她们在乍暖还寒的阳光下，将一条小小木船划到了四野无人的湖心，张敏才变回了张叮当。&ldo;九妹，回美国后请帮我查查我瑞士的账户，完成了多少笔取款。&rdo;叮当以这一句话，将过去三十年的生活揭开一线帷幕，让小凤仙看。呵……那里面都有些什么呢？对于所有人来讲，叮当的日子始终成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