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盒子金子下来,换做银子有五百两了!
六娘不由得似笑非笑的看了那朱大人一眼,这人倒是实在,五百两银子在当地是一户中产之家一辈子的积蓄了,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眼前这位还只是知县,五百两,不可谓不是大手笔了。
六娘将这盒子往面前的桌子上轻轻一扔,盒子摔在那桌上,发出呯的一声响,六娘的脸已是拉了下来,“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朱大人被那响动吓了一跳,闻声便扭过头去瞪了那位师爷一眼,都是这位师爷说什么六娘是从东京城来的,什么稀罕物件儿没见过?平日里这位朱大人也不是什么雅人,手边儿上没有哄小姑娘开心的物件,倒不如送银子来的实际,这下可好了吧!
六娘翻脸了!
朱大人心下正忐忑,六娘也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只是板着脸道。“我没丢什么东西!路费也是够的!就是丢了一个人,如今也寻回来了!”
他就怕六娘提起那个小姑娘的事儿啊!朱大人闻声便是一个哆嗦。脚下一软。扑通一声,竟然跪倒在了地上,开始砰砰砰的磕起头来了!
“韩姑娘,这事儿真不关在下的事儿。实在是上面有所吩咐,在下也只是听令行事。姑娘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在下吧……在下家中还有……都靠在下一人……”
六娘还真没想到自己又没说什么,眼前这位竟然骨头这么软。半点儿骨气都无的直接给她磕头。更是鼻涕眼泪一块儿流,哪里还有半点儿读书人的气节,只失望的微微摇头,很是怀疑这位朱大人到底是真是假。
好在她对这个时代的常识还是有的,知道这时代的文化普及率实在不怎么样,普通人对官也是敬若神明的。哪里会有人装扮个官员来只为给她送点儿银子花花,必然是被她那一封信给吓的失魂落魄的正主儿了。
虽然这样的人瞧着挺恶心。却是她如今正需要的那一种!
六娘只淡淡的瞧着不顾地上脏污,磕头磕的真情实意,不过片刻之间就磕的额头出血,那血水和泥泞混在一起,只让这位朱大人满脸的凄惨。
“罢了!起来吧!”达到了目的,即便是她再怎么不屑眼前这一位,也不能让他磕头磕的不能干活,毕竟,如今她只能算是狐假虎威,这些事情到底出自谁的手笔,她还不是很清楚,更不清楚的是,五郎在其中到底有多重的份量。
朱大人闻声却是恍若未闻,他是真被吓到了,不是他没骨气,而是六娘那封信所要交的对象如今是多少人心中的恶鬼,六娘并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数个月之间,那位赵公公抄家灭户的手段早已让这一片土地上的官员闻风丧胆,可以说,这一次新皇对旧有势力的清洗,几乎全是由这位赵公公一手完成!
如今哪一位官员听见这位赵公公的大名不是膝盖先软了半截?要知道,在这次清洗行动中,有多少是这位赵公公平日里瞧着不顺眼,如今公报私仇的?
如今这一位,不光掌控着金甲卫,更是掌控着黑甲卫,可谓是一手遮天,要折腾他一个小小的地方官,还不是易如反掌?
六娘见状皱眉,还是那位师爷反应了过来,一把拉住朱大人道,“韩姑娘,咱们大人知道了此事冒犯于您,日夜无法安眠,只是期望姑娘知晓,此事真不是咱们大人做主的,实在是上命难违。姑娘……”
六娘有些不耐的摆摆手,“行了,你们爱跪着就跪着好了!别再跟我说这么些有的没的!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
看着眼前这两个吓的噤若寒蝉的人,有些后悔是不是药下的太重了,她也不过摆了两句谱,这两个人竟然如此的不经吓!
两人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他们来求情,不就是为了叫六娘放过他们么?如今六娘肯开口,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朱大人更是忙不迭的点头,将脸上的眼泪鼻涕甩到了地上,大包大揽的道,“只要姑娘肯放过在下,姑娘尽管问,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六娘闻言瞧了这位朱大人一眼,随即便被恶心的别过了头去,宁愿望着满是蛛网的墙角,“四联商行的车队,以后是不是没法再走这边儿了?”
朱大人闻言便是面色一滞,显然没想到六娘第一个问的就是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六娘一看他的脸色,便知道答案了,随即又道,“东京城的那两位,自然不在话下,可秦州那边的秦家,还有那位如今如日中天的周大人,你们也想好要怎么办么?”
这一次,朱大人的脸上露出一片茫然,六娘见这位一问三不知,不由得微微皱眉,旁边那位师爷见状连忙补充道,“姑娘,此事是上面的事情,我们大人确实不知……”见六娘的眉头松开,这是呼出了一口气,却是听见六娘又问道,“秦家本就是秦州的百年世家,树大叶茂。秦州军中有多少秦家子弟?而这位周大人,虽是后起。却是因为这几年的战功并着屯田之功。隐隐有与秦家分庭抗礼之势。可以说,有这两家人在,秦州一地,怕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你们这么做。若是无法对付这两家,怕是最后坏了他们的生意,也无法得到好处的。我不信他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周大人和秦家已经……”朱大人只说了几个字便突然意识到不对。随即紧紧的捂上了嘴巴。
六娘闻言却是笑了起来,“还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说完也不等他辩解,又继续道,“好了,我也懒得与你计较。秦州如今虽说边疆暂时稳定下来,开荒屯田也有所建树。可这牧边一事少则十年,多则三十年才能真正建工。如今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先前一直支持周大人开边的那位公公没了,也难怪他有别的想法。”
跪在地上的两人原本是以畏惧的心情来望着六娘的,心里还是以为她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哪里知道会听见六娘竟然有这么一番言论,这显然不是一个十来岁的正常小姑娘能懂的事,只是张大了嘴巴,瞪着六娘,像是看见了外星人。
六娘哪里管两人是什么表情,接着道,“周大人是将半生的心血都投到了秦州,而这秦家,却是百年家业尽数建立在秦州的战事之上,西地有战事,将领定然首推秦家!这么几年,有多少秦氏族人立功受到封赏?秦家,怕是希望这开边战事进行的越久越好,自然也少不得朝廷的支持!可惜的是,秦家在朝中无人,他们若只是想当土皇帝还罢了,偏生秦家上下都是忠君爱国之辈!所以,这件事,秦家也该有份儿!”
六娘说到这里,突然放大了声音,“所以,余下的人,不出意外的话,会被这位周大人和秦大人给卖了!”笑望着面前这两个男人道,“两位说是也不是呢?”
朱大人闻言只能耷拉着脑袋,他其实也不知道上面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是提了个头,六娘便将其中的关节尽数想透了,分析出来头头是道,显然这种情形下,是秦家和那位周大人不愿背了恶名,才会由这边出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实际上,若不是那位周大人和秦家的地位太重要,他丝毫不怀疑上面会一口独吞下这块肥肉!
六娘的分析虽有道理,却是不能外传之秘,想到六娘的身份,朱大人又是一阵头皮发麻,背脊冒冷汗,这上面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怎么偏偏这个仇人的妹妹,就碰不得了呢?
他开始盘算,要不要先将六娘留下来了,毕竟这件事泄露的话,虽说不一定会坏事,可显然他没办法向上面交代,比较起得罪六娘来说,他更畏惧的是另一点!
朱大人阴晴不定的表情尽数落入六娘的眼中,见状,扯着嘴角冷笑了起来,“你们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了?若是真这么以为的话,怕是小瞧我二哥了!让其他人出局也许容易,想让我二哥出局,最好的结果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搞不好还会血本无归!”她不信韩过当日会没有留一手来防备这些合作伙伴的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