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卉瑶在佛堂待了整整一下午,没有人知道老太太跟她说了什么。大伙儿都猜测着定然是宫里透出了什么消息,这卉姑娘怕是要登上凤凰枝头了。赵嬷嬷也这么想,心里很是开心自家姑娘的终身有了着落,还是那么个富贵的好去处。
与此同时,沈府外头也不乏有心人悄悄议论起究竟是谁入了太后的眼。谁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太后总会隔三差五地召了其他王公大臣家的姑娘们进宫住些日子,之后给的赏赐与给沈府两位姑娘的一模一样。而那些姑娘们的说辞也全是无关于太子选妃一事,只道太后找她们进宫陪着说笑解闷。三人成虎,三人也能打虎,人们对沈府和苏卉瑶的猜测渐渐淡了去。
“嬷嬷最近怎么老是唉声叹气的,有什么烦心事么?”
今日的午觉比平时早醒了,苏卉瑶刚睁开眼,就听得屋子外头秋冬的问话,紧接着便是赵嬷嬷的声音传了进来:“还不是为了咱们姑娘。”
“姑娘?姑娘怎么了?”秋冬一下子紧张起来。她是后头进来的,可苏卉瑶待下人非常好,她心里对她颇为亲近,只要是关于苏卉瑶的事她都极其上心。一旁的春夏与秋澜也都担心地盯着赵嬷嬷。
“哎!”赵嬷嬷叹了一口气,说道:“前些日子姑娘进宫,我就想要是太后给她指一门好亲事就好了。姑娘回来后,老太太独独叫了她去,我还想着莫不是太后想要姑娘做孙媳妇儿,听那些人七论八说的,只当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哎,实在是可惜了!”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谁晓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可不是,我一直替咱们姑娘可惜呢!”秋澜与春夏附和着说到。
秋冬听完,不忧反笑道:“嬷嬷,您别怪我年轻不懂事儿。您对姑娘的心是没得说的,可刚才那话,我觉着啊,您说得不太对。”
赵嬷嬷皱了皱眉,疑惑地看着秋冬,问道:“怎么不对?难不成这天底下还有比皇宫更好的地方?”
秋冬停了手中的活,将针线箩放到一边,说道:“要论富贵,皇宫当然是再好也没有了。可是,那真就是个好去处么?不论是哪家姑娘进了那里头,一年到头见不到家里人一面不说,又有几个能真的春风得意呢?皇上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儿,常伴他左右的人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其余的都是白得个富贵的名分罢了。这还算是好的,可怜多少人连个富贵名分都挣不上,出又出不来,不过是挨日子罢了。”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倒像你进去过一样。”赵嬷嬷并不相信秋冬的话。在她的认知里,皇宫里的人无非是养尊处优地过快活日子,哪里会像秋冬说得那样可怜。
秋冬笑道:“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以前听人说过,宫里是最好的地方,也是最可怕的地方。那地方,可是会吃人呢!咱们姑娘无论样貌还是人品都是没得挑的,何苦去那样的鬼地方受罪。依我看啊,不如嫁个两情相悦的人,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最好。”
“要死要死,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你懂什么是两情相悦?”赵嬷嬷被秋冬的话给唬了一跳。
秋冬不仅没收敛,反倒笑得更欢了:“我年轻不懂,嬷嬷可是过来人,想必是懂的。”这话一说完,春夏和秋澜也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的。春夏一边笑,一边不忘拿赵嬷嬷打趣:“嬷嬷定是懂的,快说与我们听听吧。”
赵嬷嬷红着脸骂道:“你们几个小蹄子,都是姑娘平时惯着,纵得你们坏了规矩,净说些不着调子的浑话!”
说着,赵嬷嬷作势就要教训她们几个丫头。春夏与秋澜早就反应过来,一溜儿跑开了。秋冬拦下赵嬷嬷,朝屋子里头指了指,讨好地说道:“都是我嘴坏,惹得嬷嬷不痛快了。嬷嬷就是要教训,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免得吵着姑娘了。”
赵嬷嬷也不是真心要拿她们怎么样,听到秋冬服了软,气原本就消了一半,更是怕吵醒苏卉瑶,狠狠地瞪了她们三个一眼也就罢了。
苏卉瑶听得真切,脸上不由带上了笑意。她身边这四个人,春夏与秋澜差不多大,最能玩到一处。两个孩子气十足的人,许多事想不到那么远。赵嬷嬷老成持重,对她可谓是无微不至,自打从宫里头回来,赵嬷嬷的变化苏卉瑶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想着少一个人知道少一分麻烦,毕竟这事不仅关系到自己,也关系到沈辰濠,更关系到整个沈府。她总想着,以赵嬷嬷的人生阅历,应该可以想通。没想到,她竟是比不得秋冬看得透。也许,正因着凡事都想要给自家姑娘最好的,反倒当局者迷了。秋冬,是最让苏卉瑶意外的。秋冬比春夏、秋澜年长不过三岁,又是个被买进来的丫头,可对滔天的富贵不仅没有执着,还能有那样一番见识,着实教她佩服。
转而,想到秋冬那句关于姻缘的话,苏卉瑶轻轻叹了口气。的确,如果能遇着一个自己所爱也爱着自己的人,何等幸运、幸福!那日在佛堂,老太太也答应过她的终身可以自己选择,沈府断不会委屈了她。然而,两情相悦并不是家世门第交换得来的,她的那一份又在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