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十分,监狱的起床铃声准时响起。
犯人们陆陆续续起床,开始机械地整理床铺,然后以监舍为单位,前往水房洗漱。
也许是想活跃一下刚起床的沉默气氛,水房里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小丫头,待会记得把哥几个的裤衩袜子洗了,丫头就得干丫头的活儿。”
被称作“小丫头”的男孩个子很高,身材削瘦,皮肤白皙,长着一双桃花眼,清秀得像个小姑娘。
一个关外的犯人跟着调侃道:“小丫头,你瞅你长得像个二刈子似的,是不是随根儿了,你爹怕也是个不男不女的货吧?”
一时间,水房里响起了众人畅快的笑声。
“二刈子”是一个北方方言中的贬义称谓,原本特指不男不女的中性人,现在就用来骂那些偏女性化的男人。
被叫做“小丫头”的男孩哪儿受得了这种侮辱,不出意外的,一个铁盆径直飞到那人的脸上,盆里装满了刚倒出来的开水洒了那人一脸。
那个关外犯人被开水一烫,发出了剧烈的惨叫声,大家的笑声戛然而止,都被这突然的一幕给惊到了,他们实在是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像个小丫头一样的男孩居然还敢主动动手。
不过这还没完,“小丫头”不等那个东北犯人反应过来,立即像头豹子一样扑了上去,骑在他的身上,用蛮力掰开男人的嘴,把盆里剩余的水往里灌。
这边的异动,自然是惊动了外面,很快,两个狱警出现了,二人合力制止了这场单方面的斗殴。
“编号九五二七,出列!”
“小丫头”站到狱警面前,大声喊:“到!”
其中一个狱警把“小丫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然后开口问道:“安小虎,你为什么殴打狱友?”
安小虎冷漠地转过头,看向那个已经被烫傻了的关外人。
“因为他的嘴太臭了,我要帮他洗洗。”
我是安小虎,是的,我进监狱了。
在此之前,我也没有想到,我的人生会和监狱这种地方扯上关系。
现在回头去看,这一切的源头,应该就是从我决定去采沙场监工那天开始的。
那是二零一三年的十一月了,我们的采沙场已经开始正式运营,五台机器连轴转,早晚都不停工。
采沙场就像一只会下金蛋的鸡,只要它动起来,源源不断的钞票就会像流水一样淌进我们的兜里。
我们雇佣了石溪村的村民在采沙场干活,保证采沙工作能正常的开展,按照道理说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而且我们给的报酬也不低,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但问题恰恰就出在了石溪村的这些村民身上。
师父回到石溪村后的这段时间,解决了石溪村的发展瓶颈问题,每家每户都赚上了钱,大家有了钱就好面子,也许是师父回村的时候开的宝马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基本家家都去买了宝马车,但是他们没有驾驶证,有了车也不会开,就套着防护罩在门口放着,美其名曰给自己家撑撑场面。
有钱了之后,除了好面子之外,随之而来的是开始懈怠,他们在采沙场也不乐意干活了。
其实采沙场给他们开的钱也不少了,每天两百块钱,还包两包烟三顿饭,工作也不辛苦,只需要保证机器正常运转,然后把装好的沙袋子搬到拉货的车上就行,不知道比去外面打工舒服多少。
但是自从师父帮他们挣到钱后,这点工资对于他们来说就成了可有可无的苍蝇肉。
这群老家伙蹬鼻子上脸,每天磨洋工也就算了,还三天两头得拿老辈子的身份来压我。
我这个监工去现场的时候,经常发现连袋沙子都没人扛,十几个人站那儿不动,还一边抽烟一边拿腔作调:“你个奶娃娃才几岁啊?知不知道就算你老子高志明在这里,也要恭恭敬敬的叫我一声三叔。你才几斤几两,居然敢指使我搬沙子?”
我跟师父说过好多次,可是师父啥也没说,说不行就从外面雇人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