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自觉自发地溜过薛彩晴那张内容丰富的笑脸,宋安七缩了缩肩,咬住唇不再多说一句。
薛彩晴的厉害,她算是见识到了。也不想,再有第二次。
“听着。”
陆子翊在她面前的空茶几上坐下,仿佛不太放心,“躺这里睡一会儿,睡不着那边书架有你感兴趣的书,自己去找。她们谁找你说话你听着,不用去理。”
“我二十三岁,不是三岁,子翊。”
宋安七无力地笑,她也明白,自己有时候太古板了点。
若没他的交代,陆陈慧娟她们来找她“闲话”,她也没法子拒绝,毕竟她们是长辈。宋重天生前教她最多的,就是礼教。
陆子翊思虑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方才安抚性地笑了一下,走出门去。
他这样的紧张,恍然间令宋安七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似乎……他是担心有人会在她面前说些什么话似的。
门外走廊里沉稳的脚步声走远,往楼下移去。
目光在亮堂堂的房间里转了一圈,那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像颗浮出水面的小水珠,啵——一下就碎了。
宋安七抓了抓头发,笑自己不仅迷信,怎么还愈发疑神疑鬼了起来。
她信步朝着房间靠着落地窗的书桌走去。
这是她第五次进入这儿,这个房间,陆子翊前十六年的时光都装在这里。
这所厚重华丽的宅子,也许是上了年纪,留不住年轻人。陆相洲七个孩子,却有四个是早早就搬了出去。
宋安七对房间里的一张纸、一个拇指大的土著人形雕像,里面的一切都感到极大的兴趣。那些她来不及参与的日子,像是摩斯密码般,藏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
她踮起脚,从巨大书架的顶端打量起。想要一点一点,去发现陆子翊总不愿意提及的过去。
他的书藏品多得惊人,绝大部分都是原版,国外原文书,各类的都有。
宋安七羡慕地看着平时没有机会可看到的书,一个无厘头的念头倏地闪过脑中。以后陆子翊要是不在陆氏干了,就是单靠这些书的五分之一,他照样活得风生水起。
真是世道不公,资本家的后代,原始积累都比普通人早一大截!
书柜下方横着一行铁门的小方柜,宋安七弯下腰打开一扇门。里面是通着的,塞着些破旧的文件夹和小纸盒等零零落落的物什,不过,最多的则是一张张揉成团的晕着淡金色的纸。
犹豫了一下,纤细的手指慢慢地铺开已经起了毛边的纸团,宋安七霎时就觉得好笑。
竟然是一张奖状。陆子翊初中时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的奖状。
“天……”
回过神来,宋安七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没见过市面的小女生,面对柜子里起码有上百张类似的小纸团理解无能。
就势在地毯上坐下,一张张地铺开,叠好。
各种竞赛的奖状,市级三好学生,一半的数学和物理竞赛一等奖。
宋安七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从小到大读书时得过最多的全是些三好学生和优秀班干部、团员的奖状。
与成绩无关,是学校老师看在她爸面子上给她的特殊照顾。她心里也清楚,非说她在成绩以外的其他方面有多么优秀倒也未必,从来便没觉得有多么骄傲。
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含金量”巨大的奖状被拥有者随意丢弃在柜子里,宋安七叹了口气。
这种惋惜,好似看见一个品学兼优的女子遇人不淑,嫁给了个不懂欣赏的粗野鄙夫。
陆子翊走前说只需十几分钟,但半个多小时过去,也还没回来。
宋安七考量着书房里的事到底有多棘手,随手抚平纸张卷翘的角,将整理出来的奖状放进柜子最深处。
整齐的一叠,足有一本羊皮笔记本那么厚。
嘭——
沉闷的声响。
指尖麻麻的,似乎碰到了铁质的事物。
宋安七放下奖状,手指往里,指腹触到一方冰冷坚硬的铁壳。没想太多,挪了出来。
是一个很重的铁盒,方方正正。玄铁的颜色,在书桌护眼灯冷光的映射下,冷冷的。
挪动的时候,仿佛玻璃相撞的叮当声从里面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