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儿突然间安静下来,她有些紧张,喘息的声音大了许多。彩儿伸出手去,在小夏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彩儿严厉的声音。
我,你问我什么人?小夏一阵惊愕,嘴里吃着的豆子&ldo;咕&rdo;地一声哽在了喉咙里,一时间呼吸感觉困难。
你就是报纸上传言的那名江湖杀手,你是!彩儿说,人就兴奋起来。小夏哥,我知道了,你早就恢复了记忆,你是个正常的人!
彩儿,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小夏极力在让自己冷静。
别装了,上次在城隍庙杀死的两个日本士兵,就是你干的。这件事别人不晓得,本小姐可是心知肚明。今天日本中将岗村又给人杀了,还有六名宪兵,不用说了,全都是你干的!彩儿说。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彩儿。小夏后退一步。
叫你别装就别装了。今天上午,我在国际饭店大门外见到了你,你去那里做什么?你说呀?彩儿紧逼一步上前来。
我没有去过那里,彩儿你一定是看错人了!小夏坚定地说。
彩儿朝着小夏一阵冷笑,显然没有恶意,她来见小夏,就是要证实自己的判断,她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你不要狡辩,你也不要解释。你说,你是哪里人,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哪里来的,留在上海滩目的何在?只要你对我说出了真相,说出所有发生的事,我唐汉彩会帮助你一起隐瞒。我对天发誓,我会的!彩儿大着声音说。
彩儿,我听不懂你的话。小夏心里清楚得很,怎么可能道出自己的真相,他说,彩儿,我叫小夏,我就是小夏,我是唐爷的徒弟,我是跟着汉清大哥做木雕的工匠,除了学做工匠,其他的,我什么都不会!
你的脸上戴着假面具,你有目的,你根本就不是来做工匠的!彩儿阴着声调说话。
好了好了,你说我不是就不是,彩儿小姐,我真的是给你弄糊涂了。小夏把脸转向一边去。
彩儿绕了一步,死死地盯着小夏的脸,她是一定要追问下去,要弄出个青红皂白。这时门推开了,传出几声咳嗽声响。
小夏和彩儿急忙回身去看门那边,两人一阵心慌。
门口那边,怔怔地站着唐爷。
第七章
唐爷迷惑的目光看着屋子里的小夏和彩儿。唐爷是来找小夏下象棋的,刚要敲门,听到里面彩儿和小夏说话的声音好像很激烈,以为发生什么事了,于是就推开了门。
小夏见到唐爷,立即说,是师傅来了。唐爷的眼睛看彩儿,问她,彩儿,你们在争吵什么事?彩儿说,没有争吵呀,我是送五香豆给小夏哥吃的。唐爷有点不信,他说,是吗,我明明听到你们俩发生了争吵。小夏看一眼彩儿,没说话。彩儿赶忙说,阿爸,就是为五香豆的事,我好心送给他吃,他说不好吃,就这么一件很小的事情嘛。唐爷不信彩儿的话,眼睛朝向小夏。小夏腰一弓,下意识地点点头,算是默认。唐爷静了静,然后对彩儿说,彩儿,晚上没事就呆在自己屋里,不要乱窜门,你怎么就闲不住呢?彩儿往门外去,边走边说,晓得了阿爸,真是的,在家里都没有一点自由。
唐爷见到彩儿不服气的样子走了,原本找小夏下象棋的兴趣忽然就没有了。唐爷让小夏早点休息,并交待小夏明天跟他出趟门。
唐爷去作坊工作室找汉清。汉清是只夜猫子,睡觉的时间极少,整天心思都在木雕工艺上,回到屋里倒头就睡了,他至今还没能让水月怀上孩子,性生活稀少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汉清已经画完了一张彩图,是罗汉床前的脚踏。唐爷一进门,汉清便把图样给父亲看。唐爷看过脚踏图样,还是蛮欣赏的,他说,这种脚踏的结构不错,虽然只是一件容足之具,但它的外观跟罗汉床非常般配,足底内翻,呈拐子状,沿板足和面板的里侧再贴上花牙,既可装饰,又能加强整体的牢固,用紫檀木去制作,会更显古朴优雅。汉清听到父亲这样说,很开心,手去拂动了一下额前的长头发。唐爷说,汉清呀,你这头发有小半年没有剪过了吧,该抽出个时间去剪个头了。汉清说,等这张罗汉床彻底完工了,我就去剪。唐爷温和地摇头道,你把自己弄得不男不女的,太不雅观了。汉清一笑说,阿爸,习惯就好了,我在法国念书的时候,头发比这还长呢。唐爷说,可那是法国,人家的土地,这里可是自己的国家。唐爷说着这句话,突然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给刺痛了一下,眼皮垂落下去。汉清能够理解此刻父亲的心情,他自己又何常不是,虽然脚踏在自己生长的国土,可是统治者却是日本人。
室内沉寂了有好一会,由窗外可见到上海滩远处城区上空的斑斓灯火。
汉清说,阿爸,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吧?唐爷神情忧郁地说,是呀,是彩儿的事,她在外面有很多思想激进的同学,当然,她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世道这么复杂,我为她担忧啊。汉清说,阿爸的意思,彩儿该早点嫁人了。唐爷反问汉清,你说呢?汉清说,小妹性情野,阿爸做决定吧。
很晚了,小夏都没有合眼。
小夏和衣平躺在床上,他的心绪难以平静下来,脑子完全紊乱,一会儿出现他在国际饭店屠杀七名日本官兵的情景,那些血水喷得满天都是;一会儿又出现他的父亲、母亲、奶奶和姐姐、妹妹及家里的亲人们,他们都在号啕大哭,在呼喊着他的名字&ldo;光奇&rdo;,他却无法看清楚他们的脸庞;一会儿再又出现唐爷、彩儿、汉清、水月和兰儿的面容,他们非常清晰地站在他的跟前,朝着他露出亲切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