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用力一推余炎宝,他的后脚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兰儿厉声说,我不让你去,是不想看着你死!
一阵安静,余炎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呼地一下站起身来,说,唐汉兰,你爸爸够恨,他跟我玩了一招阴的,做副会长是假,他是要带小夏去刺杀井川少将和涂怀志老爷。
兰儿沉着脸说,你说得没错,他们早就该死,本来你也该死。念在我们夫妻多年的情份上,我已经说服了阿爸,留你一条生路,老余你现在还没有明白吗?我最终还是不愿看到你死啊!
余炎宝仰头大笑,他说,留我一条生路,唐家的人这么阴毒,还说要留我一条生路,我现在的路好得很,我现在是一路辉煌。余炎宝穷凶极恶的脸孔,声调一下拉高八度,我余炎宝早就看透看开了,我余炎宝就是去做日本人的狗,做大汉奸的狗,也不再做你们唐家的狗了!不识相,你们唐家的人全都不识相,我已经给你们家留了太多的情面,你们去抗日吧,你们去跟日本人作对吧,你们都会跟你哥唐汉清一样死得好惨!
兰儿伤心地说,余炎宝,这就是你说的话,这就是你的嘴脸,你今天真的是要死了!
余炎宝恼羞成怒,手指着兰儿,他说,那我倒是要看看,谁死在前面!唐汉兰,你别逼我杀你,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杀你,现在让开路还来得及,你们家的人都是不知好歹的人,让开!兰儿挺胸昂头,堵在余炎宝的身前。兰儿眼里有泪光晃动,她嘶哑地说,我不会让你走的,老余你不准走!余炎宝伸出手去,一把揪住兰儿的头发,往墙上凶狠地一撞,兰儿摔倒在地,额头的血很快就顺着脸上流了下来。余炎宝哼了一声,提起掉在地板上的公文包,大步往门口走去。
余炎宝,那你就去死吧!兰儿嚎叫一声,人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手上抓着一把明亮闪闪的手术刀,冲上前去,猛地一下捅在了余炎宝的背部。
余炎宝并没有觉得哪儿疼痛,那把手术刀也许太快太锋利了,它只是让余炎宝的背部感觉到丝丝的冰凉。余炎宝慢慢地转过脸来,看着兰儿的手正从他的背上抽出那把滴着鲜血的手术刀。
兰儿此时后怕了,她怔怔地往后退。
余炎宝咬牙切齿地看着兰儿,他的手伸进公文包里去,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把手枪来。余炎宝慢慢地打开枪机,枪口对准了兰儿。余炎宝说,唐汉兰呀唐汉兰,刚才我就说了,看看是谁死在前面,现在该轮到你了。
兰儿痛苦地摇了摇头,凝望着余炎宝的脸,这张脸竟然变得如此陌生,她的心里一阵凄恻。
余炎宝用手指去扣枪机,倏然感觉手指无力,全身一阵虚脱,接着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身体慢慢地往下倒。他如果还有意识,就应该意识到兰儿是学外科的,那一刀,是由背部直达他的心脏。
&ldo;轰&rdo;地一声响,余炎宝往前扑倒在地,嘴里喷出一股血水由半空间抛下,犹如抛下一根红色的皮鞭。
此时卧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六叔持枪冲了进来,六叔的身后跟随着阿牛,阿牛的眼睛瞪得牛眼大,手上还提着一把砍柴刀。
兰儿扔掉手里的手术刀,朝着地板上的余炎宝跪了下去,双手死死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前额在地板上磕得&ldo;咚咚&rdo;地响,憋了好一刻,&ldo;哇&rdo;地一声哭喊起来,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把老余杀了。
六叔说,他没有良心,如果有,那也坏了。
市政府二楼宴会大厅,前台的墙壁上悬挂着一条红布大条幅,上面用金黄色的颜料写着&ldo;上海市大东亚和平维护会成立隆重开幕&rdo;。今天这里宾朋满座,日本官员和中国官员欢聚一堂,他们的胸前都别有红色纸条,上面写着&ldo;代表&rdo;或&ldo;嘉宾&rdo;,他们大谈和平,大谈共荣,喜形于色。数十台照相机的闪光灯频频闪烁,涂怀志会长在台上发言,他的身边站着五名副会长,其中就有唐爷。掌声响起来,掌声中可看到日本官员中一身军服的井川。中方嘉宾代表的人群里面,可见到小夏和彩儿。
开幕典礼上还请来上海滩一流的乐队,最娇艳的当红歌女。他们在这里庆祝在这里欢呼,这个世界在他们眼里是多么的美妙和幸福。
大家相互举杯,你来我往,处处喜相逢。
小夏和彩儿也端着酒杯,两人的杯子轻轻地碰了一下,彩儿点点头,转身便在人流中消失了。不多一会,唐爷握着杯子走到小夏的身边来。唐爷低声说,他在里面等我,我过去了。小夏说,师傅,千万记住呀,摔杯为号。唐爷用手捋了捋下颔的胡须,说,你都叮嘱十遍了,我记得。
唐爷走去一边的走廊,走廊里面的第二个门便是休息厅。唐爷推开门进去,那扇很厚重的门接着就关上了。门外有几名便衣来回走动,当中就有李大嘴。小夏走过来,朝着李大嘴举了举杯子,李大嘴回举了一下,他很友好,很兴奋,一口就将杯中的酒喝干了。
休息厅里就涂怀志一个人,他坐在宽大松软的沙发上。唐爷进来的时候,涂怀志将腿边的手杖移好到沙发边,站起身来热情招呼,祖光贤弟,来来,这边坐,坐。唐爷的脸上很轻松,似乎很亲切地点了点头,端着酒杯快步上前,伸手跟涂怀志相握。唐爷说,祝贺您了怀志兄。涂怀志哈哈地笑,同庆,同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