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裴妙华屋子隔壁的裴济孤身坐在窗台前,他以黑纱覆眼。身上还穿着昨日的僧衣,滴落在胸襟前的血迹已经发黑变沉,依稀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护卫在门口严防死守,就连房中窗户都用铁钉木板封死,连一缕风都钻不进来。
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当作怪物和灾星,每当他出现在人前,那些人总是害怕忌讳他,所以就算住在寺庙里的时候,他也习惯了把自己关在禅房里,远离人群。
裴济已经习惯在偏见和恶意中,寻找安宁和自在。
昨日沈宝殊找来的大夫医术很好,他的眼睛已经不疼了,想要拔出余毒却还需要六贴药。
可是大夫给他开的药,已经被裴妙华让人丢了。
尽管只有十三四岁,可游走在人群边缘的裴济自小就比人早熟懂事。他明白,裴府的人都不想他活着,但又害怕亲手杀了他。
裴济安静坐在黑暗中的时候,门口被人打开,是裴妙华派人把他赶往偏僻的院子里。
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到他,沿途的人都被清散了。
新换的地方是裴府最偏僻的荒院,门窗依旧钉死了木板,怕他跑。
“这是……沈家二小姐,托我给你熬的药。”老嬷嬷有些害怕的远远站着,她手里还端着冒热气的药。
这是想办法卖通了护卫才送进来的,可她怕靠近裴济自己也会变成白发红眼的怪物,所以药是被远远放在门口的。
“多谢。”裴济嗓音平静。
老嬷嬷看着裴济覆着黑纱的苍白脸庞,像是被鬼追着似得转头就跑了。
她本来不想干,可是沈宝殊给的钱太多,还说隔几日就会让人送一笔银子过来。为了吊着沈宝殊这个大金主,老嬷嬷也愿意偷摸给裴济送药和吃食。
裴济透过黑纱的模糊视线,脚步踉跄的走到那碗被人丢弃在门口,却冒着热气的药碗面前……
苦涩的药香弥漫在整个封闭的房间里,昨晚他好似又坠入了不清醒的梦魇中。
明媚娇俏的少女在梦里似乎变成了嚣张跋扈的年轻女子,她是那样明艳动人,连眉间点缀着的珍珠,都散发着灼灼光华。
唯一相同的是,她依旧站在人声鼎沸中,用同样宝光璀璨的双眼望着他:“裴济,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如何?你要来到本宫身边吗?”
梦里的裴济心口一窒,他终究没有去到她身边,也没有让任何人看清他心底的情绪……
如今梦中的记忆悉数消散,再也无法记起。
可裴济依旧能想起在寺庙里见过的沈宝殊,白皙明媚,被冲天的火光映照着,那样一双漂亮的眼里没有害怕和忌讳,只有惊讶和担忧。
她真的不害怕吗?
裴济费力端起碗,将泛着热气的苦涩药汁一饮而尽。
巳时一刻,沈宝殊跟着沈氏住进了离家不远的蜀安客栈,这是裴氏在京城开的。
当住进去的那一刻,沈宝殊紧绷的心神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她还以为不会那么顺利的离开裴家,却不想这么容易?
沈宝殊不知道,正是这一世裴济的突然出现,才会让她们这么容易离开,否则裴府那边够难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