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是以为自己又趁他睡着,悄悄离开了吧。“宴溪,”郁柠回头指了指楼下的餐桌,说,“我是和王阿姨出去买东西了——之前一直跟她说想吃的早餐,她没听说过,说这里没有,我就带她出去找。没带手机……刚刚和你解释过了,是因为手机没有电了,所以拿了你的。”他又从口袋里掏出宴溪的手机给他看。宴溪还是和刚刚一样,沉默地看着他。只是这沉默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他的眼底一片红,揽在郁柠腰间的手掌都在微微颤抖。“郁柠……”不知过了多久,宴溪终于开口说了口。他松开一直紧紧攥着郁柠腰肢的手,转而捏上他的下巴。他的手指碾过郁柠泛着水光的唇,让原本淡淡的唇色变得嫣红。“除了我身边,”他的拇指撬开郁柠的双唇,逗弄着他的舌尖,声音很轻,话中的情绪却重得无法忽略,“这辈子你哪儿都别想去。”说罢他松开郁柠将人拦腰抱起,一脚踢开卧室的房门。郁柠还没来得及惊呼,声音便又被宴溪尽数吞了回去。等到粗暴的亲吻终于变得柔和时,郁柠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宴溪微微撑起身体,用额头抵住郁柠。眼底那片骇人的红终于褪去,只有呼吸依然粗重。他碰碰郁柠的唇角,伸手托着郁柠的背把人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怀里。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近到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宴溪轻啄着郁柠的耳垂,在他耳边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郁柠,你不准离开我。”宴溪哑声说,“这辈子都不许离开我,听到了吗。”郁柠抬起酸软的手臂碰了碰宴溪的脸,又用自己的脸颊蹭蹭他,也轻声说道:“我不离开你,我不会离开你的。”宴溪放开他,捧住他的脸深深地看着,像是在判断是否可以相信他的话。郁柠依然双眼明亮地看着他。那双眸子里坠着点点迷蒙雾气,却丝毫遮不住清亮。郁柠的眼睛同往常一样,满满都是宴溪的影子。宴溪轻轻呼出一口气,亲了亲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一大早就在胡闹,才刚睡醒不久的郁柠很快又萌生了困意。他乖乖窝在宴溪怀里,蹭着他没受伤的肩膀,嘀咕着叫了一声“宴溪”,然后就睡着了。甚至都没把后面想说的话说出来。再次醒来的时候,郁柠全身疲软,没有一丝力气。他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睡着。这里并不是宴溪的别墅。但还好,宴溪就在旁边,他正坐在椅子上,用电脑写着什么东西。郁柠试着出声叫他:“宴溪?”宴溪没回头,只“嗯”了一声,说:“睡醒了?”郁柠点头说“嗯”,又脱口而出:“你还在写论文吗?”“啊。”宴溪扭头看看他,表情奇怪,“不然我还能干什么?”郁柠却有点疑惑了。眼前的宴溪是宴溪,却又有些微妙的不同。他看上去年轻了不少,眉眼间的戾气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难得一见的温和;他上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露在外面的肌肉紧实漂亮,肩膀光滑平整,唯有腰上有一道不甚明显的伤痕。郁柠手脚好像不听使唤。他下了床,摇摇晃晃走到宴溪身边,从他胳膊下面找了个位置挤进去坐在他的腿上捣乱。宴溪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小动作,只腾出左手搂住他的腰,让他更稳地坐在自己腿上。郁柠并不是真的想打扰他写论文,被好好抱住后终于消停下来。他用膝盖紧紧夹住宴溪的腰,侧脸靠在他的肩膀上,树懒一样被他抱在怀里。“宴溪,宴溪,”郁柠用手指抠抠他的肩膀,“等你答辩结束之后我们出去玩吧!”宴溪低低地笑了一声,说:“行,我的课题经费这个月估计能发下来,到时候出去玩。”郁柠抱着他的腰,笑得好开心。宴溪也笑了。他摸摸郁柠,又嫌弃地说:“哎,不是,这大夏天的,你这老虎睡衣能不能换了?珊瑚绒热不热啊。”“不热,不热,我要穿。”郁柠打开他的手,“少管我!快去写你的论文!”“柠柠,柠柠?”费力地睁开双眼时,宴溪正坐在他旁边,轻拍着他的手背。他正被宴溪抱在怀里。卧室没挂窗帘,大太阳从窗边晒进来,把房间照得亮堂堂的。是和梦里一样的白昼。“怎么了?又做梦?”宴溪浅浅皱着眉,问道,“是不是前几天换了地方睡觉才这样?你这几天一直睡得很不踏实。”郁柠没有回答,只是有点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宴溪。他还是……和刚才梦里的不太一样。他伸手摸摸宴溪的眉毛——眉间一道非常明显的伤疤,光一闪,他又看到宴溪微微散开的衣领里包裹着的厚厚的绷带。他伸手摸摸宴溪的脸庞,喃喃地叫他的名字。“宴溪……”“嗯。”宴溪捉住他的手掌,在他掌心里落下一吻,“怎么了?”“我刚才,好像梦到你了……”“你是说,你觉得梦里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却又和现实生活里有微妙的区别,是吗?”宴溪静静听完郁柠的话,总结道。郁柠点点头,眉眼间还是疑惑和不解,“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梦里的场景好真实,好像真的发生过。宴溪,你能理解吗?”宴溪靠在床头,若有所思。郁柠又问:“我那件睡衣呢?小老虎模样的睡衣,帽子上还带着耳朵的那一件?”那件睡衣在宴溪的房间。郁柠第一次“离家出走”后,家里的佣人把这件睡衣拿去洗了,晾干后便被宴溪收了起来。郁柠回来后,宴溪一直睡在郁柠的卧室,直到几天前才搬回自己那里——可那时他心情很糟糕,根本无心想些别的,那睡衣就一直扔在衣柜里,没动过。“哦,那个啊,”宴溪含糊其辞,“我记得,但我不知道在哪儿——现在都夏天了,找那件睡衣干什么?又穿不了,热死了。”郁柠没有理会宴溪这一长串解释,只是问道:“那件睡衣是你买的?总之我来这里的时候它就在房间里了。”他看向宴溪,“你会买这种衣服?”宴溪也迷茫了。他疑惑地皱着眉,顺着郁柠的话语回想着那件睡衣。半分钟后他摇摇头,说:“是我买的,是和别的衣服一起买的,但你如果要问我为什么会挑这样一件衣服……说实话,我也记不清了。”宴溪又仔细想了想,还是一无所获。他又一次摇摇头,说:“奇怪,明明也不是很久以前的事,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郁柠抠了抠手指,垂着脑袋,说:“刚刚的梦里,我也穿着那件睡衣呢……我也觉得好奇怪。”“照理说,人梦到的场景多少都会有不合理的地方。”宴溪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算了,我信你说的。”他揉揉郁柠的头毛,“反正你来路成谜,你说什么我都不觉得奇怪。”郁柠撇了撇嘴,也不再去想这些理解不了的事情。他从床上坐起来,不服气地说:“宴溪,你少得意了。我梦里的那个‘宴溪’可是大学霸呢!他在写博士毕业论文,都写到致谢部分了哦,马上就能完成了!”本来是句玩笑话,谁知宴溪听到后却满脸惊讶。“你……”宴溪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我……我真的在写博士毕业论文,也真的写到致谢部分了。”两人面面相觑,两脸震惊。郁柠眨眨眼睛,说了个标题。……跟着,宴溪补全了这篇论文的题目。郁柠虽然平时很爱瞎捣乱,但宴溪工作的时候他基本不会来打扰,每当宴溪打开笔记本电脑,他就会老实地去做自己的事情,连声音都很少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