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裴定受不了做工的劳累,而且周秀的肚子也大了起来,行动不便,裴向雀才提前几天被放了出来,像个娃娃似的被打扮得干干净净的,等待着裴定的回家。
在那么小的时候被关起来,半年都从来没和人交流过,这样的孩子可能会得很多病。每个人都不一样,裴向雀运气不错,他没有被彻底关坏了脑子,他只是不会说话,也听不懂别人的话了。
重见天日的那一天,裴向雀朝天空看了过去,只是捂着用手指捂着眼睛,心想,运气真好。
他以为自己没有能出来的一天。
裴定自然是疑心周秀是不是虐待了裴向雀,要不然好好的孩子,怎么半年一过就成了个不会说话的傻子。可是周秀很会说话,怀了个肚子赌咒发誓,让裴定去问同村的人有没有听到半点她打骂孩子的动静,而裴向雀身上也确实找不出受过伤的痕迹,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裴家穷,去不起大医院,就去镇上的医院看了,赤脚医生哪里懂什么是心理疾病,胡乱地诊治了一通,就说是种不知名的先天疾病,现在发作了就是无药可治,现在已经傻了。
没过多久,周秀就生下了裴向龙,又是个男孩,裴定连带着裴向雀的爷爷奶奶仿佛都忘了还有个裴向雀,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据说活泼健康又聪明的新生儿。
裴向雀上学的机会是他自己求来的,也是因为他的母亲生前的好姐妹在学校里任教。那位好心的阿姨三番五次来裴家说服,最后甚至到了威胁的程度,说是不允许孩子接受九年教育是违法的,最后才迫不得已送了他去上学。
裴向雀是被全家甚至整个村子里都当做了傻子,即使他学习成绩还不错。那时候每当考完了试,他考得不错,有人就嘲笑考不过他的人连傻子都不如,这么日常天久,在学校里他也没有交到一个朋友。
裴向雀说话本来就慢,讲完自己漫长的成长历程花费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有的地方他自己都不想说的那么详细,陆郁却追着问,叫他非要说出口,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拿自己的苦难博陆叔叔的同情似的。
可是那些痛苦的过往都没有了,他现在有陆叔叔了,还要介意那些做什么呢?说出来陆叔叔还要替他难过,裴向雀还舍不得自己的陆叔叔难过呢。
他讲到最后,颇有些没心没肺的架势,还有心思安慰明显因为自己的事不高兴了的陆叔叔,&ldo;其实,也没,什么的。虽然我不太会说话,可是又没,没有傻。以前没有交到朋友,是因为,他们不好,没有必要结交。现在不一样了,有陆……&rdo;
到底还是没太好意思,含含糊糊地把心知肚明的那三个字略过去了,又添了一句,&ldo;而且我现在觉得,这个病,或许也并不全是坏处。陆叔叔这个病,别人唱歌都没有用,只有我唱歌,陆叔叔可以睡着。兴许,就是因为这个病也说不准。那样,好像也没有那么坏了。&rdo;
陆郁的喉头一梗,&ldo;你怎么能这么想?&rdo;
裴向雀并看不清陆郁此时的神情,只是天真的笑着,&ldo;病,已经是这样了。心里要好过一点,总要往好处,想一想。&rdo;
他在心里继续说,因为陆叔叔就是这个最好的事了。如果这个病是因为可以治愈陆叔叔的病而得的,那么,便是再值得不过了。
第40章愿望
灯光昏暗,屋内一片寂静。
陆郁问:&ldo;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他们已经这样对待你了。&rdo;
裴向雀眉目低垂,想了许久,久到陆郁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疲倦着开口,&ldo;我,不会再回去了。他养了,我那么,那么多年,我以后会把那些钱还给他。我,我不要和他们,他们再见一面了。&rdo;
又低低地添了一句,&ldo;我那时候很害怕,想,不能再这样了。&rdo;
裴向雀的性格一直便是这样,即使年纪不大,已经非常勇敢了,下定了决心的事便不会改变。就像那个时候陆郁说要结婚,裴向雀就要离开,即使陆郁把他关起来,他也敢自己从窗户上跳下去。
陆郁摸了摸他的脑袋,&ldo;那笔钱,我先替你还给他。你欠他的,不如欠我的。以后慢慢还。&rdo;
裴向雀一怔,悄悄地点了头。
即使是这么讲,裴向雀要和裴定断绝关系,还是有些低落的,&ldo;即使是这么讲,其实我小的时候,还是有很多愿望的。&rdo;
陆郁的手臂环过裴向雀,抚过他脊骨分明的后背,&ldo;有什么愿望?不如说给我听。&rdo;
裴向雀被陆郁抚摸过的地方有点痒,又舍不得躲开,小声地将:&ldo;都是些很幼稚的,很幼稚的愿望……&rdo;
陆郁的笑声自裴向雀的头顶低低地传过来,&ldo;那有什么关系,我的小麻雀才这么丁点大,有什么愿望不能讲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