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桐伏在他胸前轻轻喘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不知过了多久,背上灼热的痛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钝钝的麻胀。
方桐怀疑自己痛傻了,才会忽然感觉不到疼。
一只手擦过她的额头,抹去她鬓边的冷汗。
“好些了吗?”封十二问。
方桐闭着眼,没力气,不想说话。
封十二的声音更低:“这药是军中特制,刚敷上去会很疼,但过后能麻痹伤口,让你不那么难受。”
方桐转过头,对着他的侧脸,气若游丝:“怎么不早说?”
让她有点儿心理准备,总比一上来就用酷刑的好。
封十二嘴角一扬:“说了就不会疼?”
方桐瞪他一眼。
他的脖子近在咫尺,她只要一张口就能将他的脖颈咬断,方桐在心里幻想自己是吸血鬼,用力磨了磨牙。
封十二感觉到颈边拂过的鼻息,暖暖的,带着一点湿意,他微微侧首,看向她的脸。
她的脸就靠在他肩上,像棵失了水的小白菜,蔫蔫的,几绺沾了汗水的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脸上有些不知是泪是汗的水渍。
他抬手将她的发丝拂开,顺手擦干她脸上的湿痕。
他的动作自然而然,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下一秒,几乎是同时,两个人骤然分开。
方桐像是回了神,坐在地板上,攥紧披风的系带,眼神飘过来飘过去,最后落在封十二肩头。
他肩上的衣料被她弄得乱七八糟,又湿又皱。
她匆忙垂了眼,却见自己还跪坐在他两腿之间,耳根蓦地一烫,说不出为什么就开始发热。
她在心里唾弃自己,见过哪个病人对医生害羞的,他俩这是在治伤,治伤!
方桐清清嗓子:“你能不能帮我拿下衣裳?”
她现在觉得,自己不能只想象封十二是医生,应该把他当作澡堂里的搓澡工。
搓澡工嘛,与客人向来坦坦荡荡,你露你的,我露我的,谁也不会害臊。
不过……异性搓澡的澡堂,怎么听怎么不像个正经地方。
方桐脑子里像养了一百只鸭子,它们在澡堂里游来游去,吵吵嚷嚷,最后,一只最好看的鸭子从水里冒出来,张口说话——
“你的。”
封十二把一套衣裙递到方桐面前。
方桐木然接过,就见封十二解开他自己的外袍。
方桐盯着他,眨眨眼:“你这是……”
话未说完就见封十二拿起一件干净的外袍穿上。
方桐嘴唇一动,无声说了个“哦”,别开眼,非礼勿视。
封十二三两下换好衣裳,走到车门边,背对着她盘腿坐下。
这是替她守门,让她放心更衣的意思。
方桐的嘴角不自觉地一弯,解下披风,拿起衣裙一件件换上。
封十二看着面前的车帘,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大风将车帘吹得鼓鼓涨涨,风声与车轮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急流涌入耳中。
在这嘈杂的声响中,他听到身后有衣裙窸窣作响,偶尔混入一丝闷哼,那是方桐扯动伤口却又不敢喊疼。
他深吸口气,闭上眼,眼前却又晃过那暗红狰狞的伤,和她乌黑汗湿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