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见宣素秋的衣领还翻卷着,便伸出手替她整理了下,一面肃容道:「小宣,你记着,是徐需要你,所以千万别觉着自己低我一头。」
「这…这是怎么说?我…我还寸功未立呢,徐别这样夸我啊,弄得我都有些心虚了。」
宣素秋干笑着,却见徐沧也微笑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早在你在大理寺清理那具尸体之时,我就认定你了。」
这话怎么听着就那么暧昧呢?
红香是知道宣素秋身份的,此时抬头偷偷看了两人一眼,却见徐沧和宣素秋面色如常,似乎压根儿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
「红香你下去吧。我的衣服很多,平时一般都穿官服,也不怎么穿,用不着再做。倒是小宣,裁缝上门后,让他们给她多做几套,尤其冬天快来了,有那好皮子,给她做两件斗篷。还有,从今儿起,你和绿玉就去小宣那里伺候着,我这里有阿碧阿莲足够用了。」
「啊?」
饶是红香心机深沉,此时嘴巴也不由张开得能装下一个鸡蛋,忍不住就喃喃道:「可是…可是公主派了奴婢们过来,是为了服侍少爷的啊。」
「母亲把你们派来,难道不是听我的吩咐?」
徐沧眉头一挑,已经有些生气了:这个丫头如此多事,且眼神不正,多妖媚之意,将她配给初一,看来是有些莽撞了。也罢,再看几天,若她仍是贼心不死,就将其退回给母亲,初一那里,再给他挑个好的就是。
当然,以徐大人的城府,这种心思是不会表现出来的,红香也由他平板声音中听出了些端倪,知道自己初来乍到,表现的太过急切了,连忙垂头答应一声,告退离去。
「这个丫头不像个安分的,那个绿玉倒还好。原本你和阿碧阿莲处得好,应该让她们两个去你那里,可我怕这两个有什么念想,你也知道我把她们配给了初一初二,所以暂时先这么安排吧。若是过了些日子,她们能够看出我的心意,从此歇了这份儿心思,那就皆大欢喜。若是她们在你那里说话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你不必顾忌自己在这里是客居,告诉我,我自有安排。」
「哦,好。」
宣素秋老实回答,她对徐沧这番话似懂非懂,不过对红香的第一个感觉的确不太好,这女子的眼睛看她就如同是在看一件有瑕疵却又不得不买回去的货物似得,反正带着那么点一言难尽的味道。
这么一打岔,她就把刚刚徐沧说过要给她做衣服的事情忘了,见徐沧递了块白糖糕过来,连忙接住,先咬了一口,才含混不清问道:「大人,刚刚我们还没说完呢,你说那对男女假如是夫妇的话,有可能就是春蕊的父母,可是我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你想啊,春蕊是世子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世子夫人对她的父母不好也就罢了,怎会下令活活打死?」
「莫非你忘了?春蕊之前被世子强占,你说,陈夫人会不会生她的气?」
「可…可那是世子强占了她啊。」宣素秋震惊的白糖糕都忘了吞下去,呐呐道:「世子爷不是东西,春蕊是受害者,夫人…夫人就算不会安慰她,又…又怎能怨怪她?」
徐沧冷笑一声:「问题是,陈夫人会和一个丫头讲这样道理吗?」
的确,骄横跋扈的世子夫人不可能会和一个丫头讲这个道理,甚至依照她的性情,只怕从此后连春蕊也会被她恨上…
宣素秋想到这里,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失声道:「徐,你的意思是说?夫人…夫人很可能因此而痛恨春蕊,觉着这是她背叛了自己,所以…所以才会回府,寻了个由头将春蕊父母狠狠打死。这…她…她也太不是人了吧?这件事怎么能怪春蕊呢?更别提将她父母打死…」
徐沧叹了口气,摇头道:「小宣,你来自民间,心地善良,自然不能理解这种事。可是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奴才在她们眼里,根本就不是人,不过是些牲畜玩意儿罢了。」
宣素秋泪光闪闪,咬着嘴唇不说话,就听徐沧沉声道:「明天我要再提审秋雨,问明白陈夫人对春蕊的态度,然后要去一趟长乐侯府,亲自见见那个春蕊。」
「大人是怀疑…怀疑春蕊杀了夫人吗?」宣素秋眼泪滴在白糖糕上,吧嗒吧嗒的惹人心怜。
「如果我们的推测成立,春蕊…就是最有杀人动机的,难道不是吗?」徐沧正色看着宣素秋。
「如果…如果真是春蕊杀的人,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错。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而这一切都是那个色鬼世子引起,栽赃嫁祸给他,也是人之常情。「
「话不能这么说。」
徐沧的声音猛然严厉起来:「小宣,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觉得很感叹。但是破案必须公正客观,不能由着你的喜好善恶来判断,难道你父亲没有告诉过你这些事吗?难道未来让你验尸,你会因为尸体是个作恶多端的人,便隐瞒他的死因包庇罪犯?」
第五十三章:凶手疑云
徐沧从未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看见对方声色俱厉的样子,宣素秋方猛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她想也不想,就低头沉声道:「是,大人,我错了。我明知道断案不能掺杂个人的感情。我…我只是一时间想到那对夫妇死不瞑目,所以冲动了。您放心,我虽然性子有些莽撞,但对待自己的工作,我是绝不会被自己感情所左右的。」
「这就好。」
徐沧松了口气,宣素秋痛快认错的态度出乎他的意料,却也令他大为欣慰,不愧是他选中重视的人,这份儿勇于认错且知错就改的态度太令人喜欢了。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侯府,你不是认识那个小桃红吗?从她那里再侧面问一问,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是,我知道了。」
「好了,去洗个澡,准备吃饭了。」
「嗯,好。」
宣素秋抓着白糖糕出去,这里徐沧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喃喃道:「春蕊,秋雨,赵云霄,到底哪一个会是凶手呢?这案子看似线索极多,可到现在,全部是依靠线索得来的推测,一点实证也没有。唉!也是令人头痛。」
第二天,徐沧提审了秋雨,听到徐沧问起春蕊被世子强占后陈夫人对她的态度,秋雨不由愣住,接着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涩声道:「我们虽是夫人的陪嫁丫头,可她并不拿我们当回事儿,先前春蕊对世子爷不假辞色,夫人觉着她比我忠心,对她倒还好,可自从春蕊被世子爷强占了后,夫人对她也没有好脸色了,尤其在世子爷提出要纳她为妾后,夫人常说她是欲擒故纵,手腕比我还要高明,所以从那以后,春蕊就变得沉默寡言,能躲着世子爷也是尽量躲着。」
她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方又对徐沧道:「大人不是一直很奇怪,夫人这样对待我们,我为什么还要在她的灵前豁出性命替她伸冤吗?其实…这也是春蕊给我出的主意。」
这件事秋雨从未说过,没想到今日竟说了出来,徐沧精神一振,连忙道:「怎么回事?你快说。」
秋雨道:「自从夫人死后,我心里也一直是惶惶不安。我知道我们老爷对奶奶宠爱无比,万一他追究起来,侯府把我推出来,说是我把奶奶气死的怎么办?春蕊见我魂不守舍,就问我怎么回事?我们两个平日里同病相怜,还算要好的,所以我就把我的担心告诉了她,然后她就和我说,她觉得夫人的死不会那么简单,像夫人那种性情,只盼着长生不老,能永享荣华富贵,哪肯轻易寻死?这当中必定有猫腻,但若是要推出替罪羊,我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她告诉我说,夫人的丧事,徐大人一定会前来吊唁,只要我在您面前喊冤,就可以把我的嫌疑去除掉了,至于接下来查缉凶手,那是大人的事,和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