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雨水倾盆而下,霎时天与地连成一片。豆大的雨珠敲打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噼啪作响。
主屋的门开开合合也不知多少次,屋内的热水是一茬接着一茬的更换,良久总算是缓了下来。可即便是五名女医师联袂救治,瞧面上的神情也并不轻松。
李时安行了一礼,问询,“孟医师,兰亭怎么样了?”
孟医师示意她借一步说话,面色有些为难,“血是止住了。只不过······这位夫人的伤势过重,能否挺得过去还得看天意。而且···哎,林夫人可知是谁下的重手?”
李时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还请孟医师直言,可是伤到了什么要害?”
到底是牵扯到闺中私事,孟医师踌躇片刻,身子微微前倾,附耳回答,“这位林夫人伤及子脏,往后怕是无法孕育。倘若她真能挨过这回鬼门关,还望亲眷好友多多陪伴与开导。”
李时安连忙捂住嘴唇,就怕惊呼出声,‘子脏’是何物她并不清楚,但这句‘无法孕育’,她是听得明明白白。
“孟医师是太医署最有手段的,要不再试试?若是缺什么名贵药材,我这就命人去寻来。这···这可事关兰亭的一生呐!”
“夫人,若是能用药医治,我大可直言,凭林御史的手段,定能从宫里求来。但现下······能否保全性命尚未可知,这子嗣一事···两相比比,还是性命要紧。”
李时安蹙着秀眉,眼眶已泛着泪花,话音登时哽住了,“孟医师,这与要了她的命有何不同!”
“唉~我实在无能为力。”孟医师转过身去,隔着屏风望了一眼若隐若现的吴兰亭,低声喃喃道,“到底是谁伤得她呀,竟会如此心狠?”
“是···是姑爷!”
如雪双眼通红,泪水就跟断了线似的珠子似的纷纷落下。刚见孟医师拉着李时安至角落说话,她便偷偷跟了上来。
她倒吸一下鼻腔,继续说道,“早些时候,诚园门口聚拢了不少闹事的百姓,是林御史来此解围,然杜府尹又有要事与姑爷商议,如雪便回后院书房通禀。恰逢小姐已然倒地,疼痛难忍,血流不止,口中一直念叨着医师与林夫人,如雪这才求助了林御史。”
“重伤兰亭的是林明礼?”
李时安也未曾再顾忌这等细枝末节,咬了咬下唇,“我家夫君可有请吴尚书和夫人也一同前来?”
如雪几是被她的气势慑住心神,遽然止住泣音,支支吾吾地回了一句,“不···不曾。”
“那你与申护卫同行,去将他们请来。”
“可···可林尚书不让。”
“生死攸关,岂容他遮掩?”李时安登时语调一高,眸色微厉,眼见是真吓坏了她,又竭力令语气平缓,“你家小姐性命危在旦夕,你家老爷尚且是在外任职,脱不开身。若是你家夫人···兰亭的娘亲,连她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岂非悔恨终生。”
如雪几番权衡,遂欠身一礼,匆匆离去。
“今夜孟医师与诸位医师可否留宿诚园,若明日兰亭有所好转,再行回宫复命。”
“这······”孟医师略有迟疑,毕竟这趟出宫诊治,原以为是替这位林夫人看病,不曾想临了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可好在是林御史一并担责,只是这留宿宫外,尚且有待商榷。
“兰亭到底也是林尚书的儿媳,况且我与夫君皆可担保,若陛下降罪,大可说是我拿着刀架在你们脖子上,强行留宿于此。”
“夫人万不可这么说,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等职责所在。”孟医师垂眸思忖片刻,斟酌一番后,道,“林御史既是进宫向陛下请旨,料想还得回一趟诚园。若是有了旨意,我等在外诊治也不算是坏了规矩,陛下和太医署那边我们也好有个交代。”
“如此,深谢孟医师。”
前厅寂静无声,压抑的气氛令人不寒而栗。
林靖澄见如雪行色匆匆,厉声道,“如此慌忙,是要去作甚?”
她脚步一滞,浑身止不住地发颤,缓缓转过身去,欠身一礼,“林···林尚书,如···如雪···孟医师命···如雪去抓药。”
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也不知是出于惶恐、还是畏怯,说话间免不了有几分泣声。
“去吧。”
“是!”如雪如蒙大赦,连忙转过身,拔腿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