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坊的街道空空荡荡,只余下点点灯火,随风摇曳,飘忽不定。
“夜深风寒,林夫人不若先进马车?”孙莲英拢了拢手,恭谨地行了一礼。
李时安自是知晓这位孙公公定然有话要说,继而微微点头,径直上了车驾。
“林御史可是忘了老奴的提醒?”孙莲英的语音略有不善。明明已有口谕,他这可是抗旨不遵,难不成真打量着陛下不敢处置?
“正如染之先前所言,若欲成事,是以姑娘家的清白为代价,纵然能成,也实在可耻。孙公公,染之并无意冒犯,陛下既是命孙公公相机决断,想来也不希望事态发展到不可掌控的地步。”
“你······”孙莲英刚刚抬起的手,又无奈地甩下去,沉默良久方道,“林御史,今夜您替林尚书解围,他可未必会承情。说穿了,林吴二府才是一家人。吴尚书未达成目的,只会把账算在您头上,那您又何必接这费力不讨好的活儿呐?”
“孙公公提醒的是。”林尽染拱手一礼,又笑言道,“不过昔日顾虑良多,林吴两家的亲事,我一直耿耿于怀。今日既有机会补偿,染之自是要竭尽所能。况且,孙公公未曾光明正大地传达陛下口谕,不也是替染之着想嘛!”
“林御史知晓就好!”孙莲英无奈地横了一眼,旋即又望向苍茫的夜色,轻叹道,“不过此事老奴是定然瞒不住的。陛下若真要有什么处置,林御史可莫要怪老奴。”
“怎么会呢,孙公公已对染之多有照拂。”
“夜色已深,老奴还得回宫复命。林御史且好自为之。”
林尽染目送孙莲英离去,这才上了车驾。
李时安见他神色凝重,心中暗暗自责,“时安可是让夫君为难了?”
“为难也说不上。”
“适才······孙公公的话,时安听清楚了。”
许是今日有些乏了,林尽染阖上眼眸,身子随着车驾的摆动而不由地左右摇晃,小憩片刻方道,“只是替吴兰亭争取来这点权益,怕只怕还是会落入吴尚书手中。”
“可夫君如何笃定吴尚书会挽留你和孙公公?”
“孙公公在当中插科打诨、胡搅蛮缠,为得就是要让吴尚书睁开獠牙,疯狂地吸吮林尚书的血。既是有长公主的这层关系在,林明礼的前程不可限量,吴尚书自然要借机索要更多的利益。但前提必须是争取更多的光阴,让长公主也能知晓此事。届时陛下自然不会驳了这位的面子。”
然则话语之中确有保留,皇帝陛下命孙莲英相机决断,怕也是替林靖澄寻些麻烦,多次动用长公主的力量,或招惹她的不快;若他真有心替长公主考虑,凭一己之力帮助吴府,彼时出现的纰漏或可致命。于陛下而言,自然是要借各种机会挑弄林靖澄。
李时安心念一转,便已领悟个中深意,微微咬住下唇,略有迟疑道,“夫君可会因此惹恼陛下?”
林尽染微微摇头,若有所思道,“其实无论我今夜会不会替吴兰亭出头,于陛下而言,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至于挑破儿媳毒害婆婆这件事,林吴二府眼下已攥住相互间的把柄,方能更像是‘自家人’。”
言下之意,这非但未有影响两家的关系,反倒会使其纠缠的更为紧密。只是与这等利字当头的人合谋,林靖澄只会露出更多破绽,这同样是皇帝陛下乐于见到的。
可如此举措···林尽染心头没来由地一紧······
翌日,诚园遣如雪传信,称吴兰亭已醒,昨夜之事吴夫人大略与她说起。遂特意下帖请李时安前去说些私房话。一来聊表对林御史夫妇的谢意,二来也是想听听她有何建议。
早膳后,李时安得了林尽染的几句嘱咐,便随如雪匆匆去了诚园。
林、吴两位尚书要上直,已早早离开,去了宫城,李时安路过前院时并未瞧见,也并不在意。只是途经内院主屋时须得过书房。但见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看来早已经打扫过。
林明礼正坐于书房内发愣,听见脚步急促的声响,登时缓过神来,见李时安来访,遂慌忙起身,拱手揖礼,却支支吾吾地未曾吐露出半个字。
她也未有理会这大公子是何神态,只偏过头垂眸颔首,便径直往主屋而去,没有丝毫停顿。
这近乎有些无礼的举动,令前头引路的如雪由衷地感觉到些许畅快。
推开房门,吴夫人劝解的话音戛然而止,透过屏风左右张望,问询道,“谁啊,是林夫人吗?”
如雪轻呼一声,“是如雪之过。刚刚······”
“吴夫人,是时安来访。”
吴夫人知晓女儿与如雪的关系极好,既是嫁到这种人家,主仆二人更是相依为命,平素里规矩怕也是忘到脑后,故而也未曾当场训斥。
“如雪这妮子倒是真教你宠坏了,愈发的没了规矩。”吴夫人嗔怪一声,随即起身前去相迎,“林夫人,快进来!昨夜之事我还未谢过你和林御史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吴夫人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