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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第1页）

罹天烬乍然惊醒，差点儿被迎面扑来的&ldo;烟火气&rdo;呛一个跟头，连忙闭气撇脸。只见一膀大腰圆、吨位不浅的胖厨子叉着腰，一堵墙一样横在眼前，赛刚从腌咸菜的缸里提溜出来的，油烟味儿足能熏死一沓偷米的老鼠。这胖厨子也不吱声，两眼聚光，盯贼一般直勾勾扎在罹天烬身上，似是来者不善。

还没等罹天烬咂摸出个味儿来，眼前影子一晃，一个瘦矬子从胖厨子身后闪了出来，原来是店小二。

&ldo;客官……您可算回魂儿了……&rdo;店小二斜眼一挑二楼轩窗，前倨后恭，竖起大拇指，啧啧称奇，&ldo;您这飞天遁地的能耐，了不得！！小的今儿可算是开了眼了！您这一身的把式，到哪儿都是扛把子的！&rdo;说着，十根儿手指一扎煞，手掌捻在一起反复揉搓着，店小二嗖嗖吸了几口凉气，叹气道，&ldo;按理说，小店这顿请了您这样的英雄豪杰也是小店的荣幸。不过，时事艰难，天灾人祸，前儿还听说埠阳惹了龙王爷，几个村子的人，大水一冲说没也就没了……这人都长不了前后眼，只能先顾了眼前。小店小本经营，本小利薄，实在赊不起账……您看您要不结一下账先？了了账，随您要走要留还是要腾云驾雾，也爽利一些不是？&rdo;

罹天烬顿时一愣，才琢磨起自己差点儿吃了霸王餐，当即羞愧难当，立马掏钱，绝不含糊。

左掏，右掏，当中间儿，上掏，下掏，紧里边儿……两只手上上下下，只差把一层皮都翻过来了，也没摸到一个子儿。

将将溜街时，有人楞往自己身上撞，莫不是被扒了？

&ldo;神武将军&rdo;蓦地脑袋瓜儿渗汗，连正眼儿都不敢瞧店小二，揣着一连串的七上八下，心里直叫苦。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一边装神弄鬼继续摸，一边儿四下里乱瞟，罹天烬心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日后加倍来还就是！

别说，愈是市井乡野，愈是藏龙卧虎。店小二人性练达，八面玲珑，阅人无数，眼刁耳尖，练出了一身识人断事儿的本事，这会子早就瞧出了猫腻，往旁里递一个眼神儿。四下里就围上了一群抄着家伙事儿的伙计，把东西南北堵了个严丝合缝。各个歪眉邪眼的，都不是善茬儿。

店小二变脸如变天，一抱胳膊，当即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ldo;几个意思？你小子，没憋好屁呀！&rdo;

罹天烬没憋屁，就是憋屈！此时四面楚歌，人多眼杂，天无时，地不利，人难和，双拳难敌四手，只能委曲求全了。

罹天烬双手一摊，苦脸儿一摆，一副落难公子的倒霉像儿：&ldo;店家……你看……在下行走四方以&lso;信&rso;字当头，向来不赊不欠，岂料今日不幸遭窃，竟至身无分文。&rdo;

不尴不尬地陪笑两声，罹天烬转而义正言辞道：&ldo;走江湖，结交四方，不就是讲究个&lso;义&rso;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钱财乃身外之物……&rdo;

&ldo;得，得，得！得来您！&rdo;店小二一抽手里汗巾子，直接甩上了肩，螳螂似的扬起黑脸儿撸袖子，翻着白眼，笑里藏刀，&ldo;这里不是&lso;聚贤庄&rso;，爷们儿不趟&lso;江湖帮&rso;。小门小户，挣一天吃一天！敢情光讲义气了，全家老小喝西北风去？！你丫儿的龟孙子想……&rdo;

&ldo;不活儿！&rdo;店小二待要上嘴开骂，冷不丁一声喝，好赛青天白日里打了一个响雷。

罹天烬神色一凛，心道，为一顿饭钱，这就不让活了？这也恁市侩恶毒了！若果真如此，此店也定是家黑店！

寻思着不能善了，他暗自聚气凝神，以备群起而攻。

不想到，那一嗓子嚎的，竟不是他，而是店小二。店小二应声一震，反应堪比上了发条，当即缩脖猫腰，恨不得遁地隐形，话篓子变哑巴了。

合着&ldo;不活儿&rdo;是人名儿。这可真是根儿正苗红的一枝独秀，名姓界的奇葩！

说话间，店里走出来一个仪表不俗，衣着光鲜的老者。老爷子鹤发童颜，人高袍长，精神头倍儿足，一绺山羊胡好赛浸了油，雪白锃亮。

&ldo;&lso;不活儿&rso;，你可出息大了！敢情，这家店换主儿了是吧？&rdo;老者兜头浇了盆冷水。

&ldo;不活儿&rdo;连眼皮都不敢抬，低眉顺眼地讷讷道：&ldo;掌柜的……您这是埋汰我呢……小子们还不是为了咱家生意……不骂街了，不打架了还不成？&rdo;

老者没搭理&ldo;不活儿&rdo;，单手负立道：&ldo;&lso;烂熟&rso;！&rdo;

&ldo;嘿，在嘞，在嘞，掌柜的有啥吩咐？&rdo;只见那胖厨子应声出列，哈腰舔肚凑过来。

一只呱呱叫的小乌鸦，从罹天烬连线成锅底灰的眉骨上，怡然自得，潇洒而过。他充分领教了此地人杰地灵、物华天宝所孕育而生的取名之学的博大精深，从而深刻认识到自己学识之浅薄，眼界之狭隘。

&ldo;聚众滋事，流氓脾性，成何体统！不做生意了？带着你的人滚回后厨去！&rdo;老者音量不大，却是说一不二，不怒自威。

&ldo;烂熟&rdo;果然熟烂得审时度势，见风使舵，瞬间化身笑面佛，多厚的浮油都能打成花儿，一拍大胖圆脑袋，憨笑道：&ldo;好嘞‐‐您擎好吧！&rdo;说着晃起水桶腰，迈开柱子腿，十分之轻盈曼妙地打了几个漂儿，没影儿了。再看四下里哪还有围着的，早就溜的溜，闪的闪了。

&ldo;花雕杜康女儿红，倍儿醇‐‐鸡鸭牛羊十里香，烂熟‐‐吃了这顿没下顿，不活儿‐‐&rdo;酒号里又响起了夹名带姓，顺口恶搞的吆喝声。

老者这才冲罹天烬颔首一笑道：&ldo;穷乡僻壤，鱼龙混杂，粗俗昏僻，多是些势利之徒，少侠勿要介怀！&rdo;

&ldo;掌柜的言重了！此系由我引起，原是我的不是，在下甚感惭愧！&rdo;罹天烬一报拳，苦笑着叹了口气。

老者连忙扶了他手道：&ldo;行走江湖，谁没个马失前蹄，落魄乡野的时候，此乃常有之事。我见少侠仪表堂堂，身手不凡，乃非富即贵、人中龙凤之相，不知为何流落于此？&rdo;

罹天烬摆摆手：&ldo;实是一言难尽！本为寻访失散至亲而来，却不料半路遭扒，乃至身无分文，事后方知，不巧已动了店家酒食……惭愧，惭愧……&rdo;

老者：&ldo;既如此，鄙人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rdo;

罹天烬：&ldo;原是在下理亏，掌柜的但说无妨……&rdo;

&ldo;小店的确本小利薄，但也素喜江湖豪杰。如今缺一脚夫，往来乡里，单与大户贵人们送些酒水吃食。少侠不如暂且安顿于小店，闲时跑跑县镇乡里，一来可尝今日酒资，二来也可攒些盘缠以备来日不时之需……&rdo;老者说到这儿，又踌躇起来，尴尬道，&ldo;只是此等不入流之活计实是……实是委屈了少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