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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2页）

良久，里面有人轻轻应了一声，却始终无人出来。

胡大等不下去，朝胡三用力指指屋子里，胡三仍是笑，仍然用力点头。

胡大回到厨房，王四家堂客轻声道：&ldo;昨天晚上我又看到大妹子去了塘边。她脑壳到底清不清楚，千万别想不开啊！&rdo;

胡大苦笑道：&ldo;不清楚倒还好了，就怕她想起来。这次要不是她男人还在，我们早就要到塘里捞人啊！&rdo;

厨房外。小满和长庚正抬下来一只野猪放下。看到小满红通通的眼睛，长庚轻轻拍拍他肩膀。小满一点也不承情，闪身躲过，到水井边洗了洗手，闷头向隔壁走去。

长庚把头探进厨房招呼一声，胡大看见野猪，嘴巴都合不拢来，一个劲夸他能干，长庚赧然道：&ldo;不是我捉的，是平秋和朱沛。&rdo;

胡大乐呵呵道：&ldo;赶快叫他们都下来，打仗的几个好伢子回来了。&rdo;

&ldo;打仗地是好伢子，我们就不是了啊！&rdo;长庚半真半假开玩笑，胡大抄起锅铲撵人，长庚一溜烟跑了，从杂屋里拿出铜锣，热热闹闹一阵猛敲，这样唤人的效果虽然很好，也把胡大气得追出了半条垄。

在一帮小家伙的叫嚷声里，吉普车停在晒谷坪，顾清明最先跳下来，将薛君山地拐杖拿下来，薛君山接过拐杖，拒绝了他的搀扶走下来，原来他地大腿受了伤，绷带上仍然可见红色。那刺眼的红色阻挡了毛坨扑上来的脚步，毛坨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拐杖，仰着脸轻轻唤了一声，努力地让爸爸看到自己的笑脸。

薛君山的脸整个脱了形，双颊深深凹陷，脸色青黑，若不是眸中仍有灼人光亮，跟病入膏肓地病患并无区别。毛坨见他没什么反应，满心失落，哀哀又唤了一声，薛君山回过神来，用力摸摸他的头。虽然离自己期待的仍有很远，看在爸爸受伤的份上，毛坨还是觉得满足了，退开一步，准备卫护着爸爸开路。

胡长宁从后面的车下来，随之下来的还有一个年轻帅气的军官，比顾清明年纪稍长，最后一辆，两个警卫抬着一块匾下来，几个细细伢子都看出凝重之色，不敢再闹腾，一个个缩头缩脑藏在老大毛坨的身边，目不转睛看着匾上的四个大字。

四个字中，毛坨认出了两个，歪着头念道：&ldo;满门……满门……&rdo;胡长宁眼眶一热，遥遥向他伸手，毛坨在薛君山恐怖地面色上探视一番，决定还是投奔胡长宁，胡长宁身边的帅军官摸摸他的头，和和气气道：&ldo;你叫什么名字？&rdo;

毛坨伸出手一个字一个字划拉给他看，&ldo;薛平安！&rdo;

军官深深看了薛君山一眼，正色道：&ldo;叔叔教你读，这两个字是英烈，是指为打鬼子牺牲了地英雄！&rdo;

毛坨眼珠子转了转，用力点头，认认真真道：&ldo;我知道，我舅舅就是！&rdo;

&ldo;一峰，走吧！&rdo;站在晒谷坪边上看风景的顾清明突然冷冷催促，那军官连忙应下，整理好帽子和军装，迈开大步向顾清明走去。

两人让抬匾地警卫先行，转眼间胡大爹就到了近前，定睛一看，脸上地笑容再也挂不住，刚换上的新衣似仍带着芒刺，浑身针扎一般地疼。

在胡大爹探询地目光之下，顾清明和薛君山同时低头，胡长宁悄悄退后，假作摸毛坨的头，那军官取下帽子，深深鞠躬，沉声道：&ldo;胡先生好，鄙人是战区指挥部的参谋处长赵子立，受薛司令指派，将这匾送给您老人家，感谢您为国家培养出那么多英雄！&rdo;

第七章民国三十年十月十日（2）

胡大爹身体不着痕迹地晃了晃，粗声粗气道：&ldo;别感谢我，我没让他们去当兵，胡家儿孙都不当兵，要打你们去打，我没办法向祖宗交代！&rdo;

说完，他半点客气也不讲，掉头就走，胡长宁悲痛难抑，颤声叫道：&ldo;伯父，这是给湘水的，他回来的时候遇到鬼子打株洲，把十几个鬼子带进了地雷区，跟他们同归于尽！&rdo;

胡大爹脚一软，扑通跪了下来，双手无意识地死死揪住路边的白色野ju花，手指深陷入土里，满腹的话全堵在胸口，浑身不住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嫡嫡亲亲的三个孙子，全没了，连最胆小最不可能死的一个也没保住。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再没办法怪责谁，还得大声说一句，死得好！死得值！

军队装备差，都是十个拼一个，无数的好伢子前仆后继拿命堵鬼子南下的道路，也包括那个天生反骨的湘泉孙子，而他小孙子一个拼了十几个，怎么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