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在床上赖下去,开始闷声不吭地翻箱倒柜,小满拿着碗一步步走出去,为她把门关好,看到门口的秀秀,咧嘴一笑,只是秀秀仍然没给他好脸色,头一甩,飞快地冲上楼。
等湘湘换了身颜色艳丽的棉袍出来,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许多。根本不用多说,小满早已推出自行车等在门口,两人交换一个眼色,小满拍拍后座让她上去,载着她朝湘雅医院飞奔而去。
胡十做贼一般从客厅钻出来,疾步追到门口,回头冲着胡长宁笑,&ldo;我家的伢子妹子到底有本事些!&rdo;
胡长宁撇撇嘴,踱着方步出门站定,冲两人离去的方向扬了扬手,颔首微笑。
过了近一年,长沙街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仍然满目疮痍,破败的简易棚子比比皆是,湘湘下意识捉住他的衣角,小满慢了下来,轻笑道:&ldo;怎么,看不过眼是不是?别着急,等打跑了日本鬼子再慢慢重建,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rdo;
湘湘放开衣角,迎着初冬的冷风咬牙切齿地笑。
既然家园都毁了,那就放手一搏吧,牺牲她们一代或者两代人换得和平,长沙才会回复从前地辉煌光景。
人还在,骨气还在,还有什么可怕的!
等双胞胎一走,秀秀从楼上下来,慢慢挪到胡十面前,怯生生道:&ldo;,我想跟小秋到乡下去帮忙,顺便把毛坨带回来。&rdo;
胡十刚想痛斥两声,突然醒悟过来,顿时满心纠结,求救一般看向胡长宁,胡长宁讪笑道:&ldo;秀秀难得出门,就让她去玩一阵子再回来吧,到时候毛坨也好有个照应。&rdo;
胡十在心中叹了又叹,拉着她的手反复叮嘱,小秋本是定好今天去乡下赶晚饭,谁知半路杀出个秀秀,又碰上这么折磨人地老人家,不禁面有急色,在门口不住地来回探看。
终于,连湘君也看不下去了,拉住秀秀的手送了出去。目送他们走远,湘君回头冲胡十和胡长宁苦笑,斟酌良久,淡淡道:&ldo;我记得以前有个伢子喜欢秀秀,要不要把他叫过来再商量商量?&rdo;
胡十摆摆手道:&ldo;不行,那伢子不是什么正经人,我不放心!长宁,给你一个月时间,你去探访个靠得住地人家,我这次一定要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让那个死伢子后悔!&rdo;
湘君摇头轻叹,对此事并没抱什么希望,回到房间把账簿拿出来,湘湘回来了,以后又会多出许多家用,日子更加不好过,她连商量地人都找不到,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胡十掰着手指头数家里五个孩子,愁得心头突突作跳,捂着胸口往躺椅上一瘫,胡长宁见状,连忙凑过来轻声细语开解,胡十说起道理来比他还要厉害,哪里听得下去,赶苍蝇一般挥手赶他走,胡长宁唯唯诺诺应下,提着包准备出门做事。
突然,楼上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胡长宁包一丢,踉踉跄跄冲了上去,惊得魂飞魄散,只见妻子躺在血泊之中,手腕上还有深深地刀痕。
第五章民国三十二年十一月一日(3)
胡刘氏下了狠手,刀口很深,胡长宁一边凄厉地干嚎,一边手忙脚乱地包扎,等湘君冲上来接手,他已面无人色,一屁股坐在血泊中,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胡十到底来了年纪,一听说出了事就手脚冰凉,脑子里嗡嗡作响,最后竟是一点点爬上楼,看到满地鲜血,眼看就要发晕,只得以头抢地,撞出几分清明,让湘君赶紧从她房间衣柜顶上的箱子里拿人参来。
在胡十指挥下,湘君咬着唇处理,不一会下唇就已鲜血淋漓。苦于家里的青壮男子都出了门,湘君冲去隔壁邻居家求救,好歹找到两个男子,拆了块门板下来把胡刘氏往医院抬。
前不久一位青年医生留美归来,上头嫌他和其他一些医护人员挑三拣四,不服管教,将一干人打发到南门口开了临时诊所。人抬到南门口,那位青年医生刚好在,虽然满脸不屑,手下却很利索,不一会就处理好伤口,安排人住下来观察。
听说母亲脱离危险,湘君这才知道后怕,坐在母亲身边捧着脸无声地哭泣,自责不已。这一阵子物价飞涨,家里入不敷出,她没办法可想,在母亲面前嘀咕了几句,母亲是个敏感内向的性子,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肯定想到自己久病拖累了全家,这才想不开寻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