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弈:“……”
燕妫索性起身在歧王身后跪下,在他拒绝之前将披风搭在他的背上,两只手臂压在他肩头,将他的脖子圈在臂弯之中,如同从背后将身前的人抱住。
闻人弈大惊:“……这是在祠堂!”
“臣妾只是要王上披上披风。”燕妫没有松手,“是啊,这是在祠堂,先王后看着呢。可她看见的究竟是臣妾无礼的举动,还是自己的儿子终于不必受冻了?臣妾猜想,先王后在天之灵只会希望她蒙受苦难二十载的儿子,此生最起码不受饥寒。”
这披风的温暖令他舒服,她放在肩头的手臂更让他踏实。闻人弈抬起手,想抓住那双垂在他喉结处的柔荑,背后的女人却突然抽身,只留下一件带着她余温的披风在他身上。
燕妫跪得端正:“臣妾话多失礼,这就闭嘴。”
“……”
其实两个人的关系,可以是休戚与共的主仆,也可以是互相取暖的同伴。燕妫不是个麻木的人,她感受得到闻人弈心底的酸楚,这个看起来发扬蹈厉的男人,与她一样不过是天底下的孤苦人。他可以为她过生辰,她又为何不可在恰当的时候帮他披件披风,唯因感同身受罢了。
这日她和歧王一起在祠堂跪了整个下午,晚上一碗清粥草草填饱肚子,尽到了她这个王后应尽责任。先王的祭日只隔了半月,虽是立国第一年,先王的祭祀原本应该大办,但国之初立,国库尚不够充实,崔玦建议明年再办。所以,先王的祭祀也只是家祭,届时歧王会带她一起再入祠堂。
隔天洽是休沐日。也正是因为休沐日,闻人弈原准备在这天亲自去接她回宫的,没想到她提前一天回来。于是,没有安排的这一日也就闲下来,两人坐下聊起些有的没的,说起今年国库的结余,也谈起刚结束不久的秋收。
提到秋收,歧王捧着手里的茶,忽的无心细品:“今年歉收,原是种麻占用耕地的缘故。耕地开垦不少,种粮的农户也有新增,但孤仍旧担心来年产量不高。现我歧国耕作方式比北方落后,若想提高亩产,势必要大力改进,再因地研制农具并推广。”
燕妫:“可有合适的农书借鉴?”
歧王无奈摇头:“现有农官一窝蜂下地向农户传授种麻要领,为这一万匹布操碎心,哪里还有闲暇去琢磨稻米。”
为了从大羲那里换得喘息机会,女帝刁钻的要求歧国不得不硬接下,由此引发一干问题,正合女帝心意。
燕妫不禁要问:“不谈秋收,那这批布完成的如何了?”
歧王:“亏得有沈家找到青叶苎麻,朱家的改良机杼也帮了大忙,这批已凑够一万匹,待开春就送往大羲。来年应比今年顺利,我们还能留些自用。其他的,南红十斛采够了,南珠数量虽够,却品相稍差。”他啧啧几声,治国艰难,对此很有些无奈。
女帝设下重重险阻,勾结海寇侵扰采珠海域,他不欲与海寇消磨兵力,南珠的采捕便只能退到近海。相应的,采捕受限了,珠子就凑不够成色好的。届时女帝必会有一番挑刺,但大羲必定还未准备好开战,不至于明年因为这就讨伐歧国。
燕妫听得这番话,正为之犯愁,哪知原本还凝着眉头的歧王倏忽眉眼飞扬,把茶盏轻轻一搁:“有好东西,你且等着!”说完让给使去问政殿取样东西,神神秘秘的不让她听到。
燕妫瞧了瞧他那对笑弯的狐狸眼:“王上该不是又找到什么好书了?”
歧王虽时常在问政殿忙到不归,但经常记得让人往瑰燕宫送东西。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通常是适合她读的书,特地挑了送来,如之前要的史书,或是现今要的兵书。
歧王只是摇头,指着茶盏,喝茶喝茶。
等了不多久,给使捧着个盒子回来。盒子小小的,装不下书,歧王将那盒子放在她面前,扬眉笑道:“打开看看。”
燕妫轻叩盒子猜了一会儿,没猜出来,干脆启开盖子,赫然见里头是浅浅藕色的一枚南珠,足有铜钱大小。
歧王:“此珠比先帝当年赐给孤的那一颗更加稀世,采捕船偶然获得,孤特地将它留下。宝珠赠美人,王后可喜欢?”
他微笑着看她,燕妫原本觉得手烫,现觉得脸也烫,赶紧把盒子放下:“臣妾怎可收下!送往大羲的南珠还差着成色,若是女帝因此动怒,我歧国岂不遭了殃。这颗明珠正好能抵消品相不足的错处,臣妾若是收下,岂不是成了轻重不分的贪财之人。”
闻人弈把那盒子拣起又塞进她手里,正色道:“若以此珠上贡,那来年势必要上贡一颗更大的。左右都是要被挑刺,不如这次就让她挑。孤不信她敢借题发挥,当真发兵。所以王后且安心收下,孤既然把那颗送给褚家了,就该给王后找一颗更漂亮的。”
价值连城的珠子,燕妫不是没见过,她也并没有那么喜欢珠宝首饰,可她就是呆得说不出话。
歧王将那珠子取出放进她手中,眸子倒映着她的脸:“似乎送得早了些。应该日后将它嵌入九尾凤冠,连同凤冠一起送给你。”
第57章
褚鹰儿的伤好得差不多后就去了天机军担任副将,沈夕月开始着手将几项生意纳入朝廷专营,背后得沈家支持进展不错,来年的科考日期也定了……眨眼忙碌的十月悄然过去,天气越发寒冷,不知不觉又到了深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