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的话落,偏殿的门打开,里面缓缓走出一个人,手中握着一把剑,步履蹒跚地向他走来。
宋归慈瞳孔一缩,猛地攥紧了拳头,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一瞬不瞬地盯着温仪。
温仪比起她现在应有的年纪,苍老了许多,十几年的愧疚,悔恨和噩梦折磨得她快速衰老,身心俱疲。
她缓慢走到宋归慈面前,倏然朝他跪了下来,凄声唤他:
“少爷……少爷啊,是我对不起你和夫人……”
宋归慈卓然而立的身形有一瞬间的颤抖,眸中逐渐赤红。
温仪将剑托起,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少爷,你杀了我吧!”
望着温仪泪流满面忏悔的样子,左肩那道疤开始发烫,他抬手按住肩膀,强行压抑着上去掐死她的冲动。
皇后走到温仪身后,蹲下来柔和地握上她的双臂,看向宋归慈。
“宋大人认识她吧,跟在你母亲身边的侍女,你儿时是叫她,温仪姑姑?久别重逢,怎么不再唤她一声。”
“本宫听说,在你们分别后,她带着家人去了北方一个小乡村,成婚嫁郎,生儿育女,如今还新得了一个小孙子是吧?本宫千辛万苦为宋大人找到人,你与她叙叙旧吧。”
皇后的护甲按进温仪的肉里,让她一僵,想到了那被皇后用来威胁的小孙子,泪水挂在了脸上,惨白失色。
她为了保护家人,要再一次去伤害少爷……
皇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啊。”
温仪嗫嚅着发皱的唇,声音在纠结中颤动,艰难地吐出话语。
“夫人她…是被陛下强占…才怀上了少爷。”
这句话传入偏殿内,让刚返回门口的徐乐瑶猛地握紧了侍女的手,眼中震愕。
宋归慈居然是陛下的儿子!!
江应巧吐不出嘴里的布,奋力地晃动木椅试图制造出动静,她知道皇后想做什么了,这是为宋归慈造的圈套!
宋归慈死死咬着牙,双眼通红看着温仪,声音像被一股阴暗的力量扭曲。
“你说……什么?”
第一句话仿佛撕开了一个口子,让温仪赤裸裸地将掩埋已久的过往捧到宋归慈面前。
“那一年,陛下微服私访下济州,接待圣驾的正是秦家,当时夫人待嫁闺中,第二日便是与老爷成婚的日子,两人本不可相见,但夫人打扮成婢女的样子出去与老爷见面……却当晚回来后,在院外遇见了醉酒的陛下。”
“夜色昏暗,陛下错把夫人当作婢女,掳进房中强行那般事,我出言告知,却仍被侍卫挡在了外面,只能去将主母喊来,然而一切已经晚了,就算外面站满了人,也无人敢阻拦里面的陛下……”
温仪凄凄苦笑道:
“第二日,陛下酒醒难堪,夫人宁愿自尽也誓不入宫,老爷得知此事后,为阻止夫人轻生依旧选择完婚,然而当时谁都不知道,她腹中,已经有了孩子。”
“一个月后,许是陛下补偿,老爷忽然高升,那个孩子就是在老爷调任宛州时被诊脉发现的,夫人恢复了一些精神,以为那是她与老爷成婚当日所怀。”
“然而直到分娩出男婴那天,夫人疯魔了,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她便知道一切都错了,那绝不是老爷的孩子。”
温仪眼中溢出的悲哀,快要将宋归慈淹没,令他止不住后退一步,掌心掐出了血都无知无觉。
“少爷,你知道夫人当时做了什么吗?”
一墙之隔,江应巧被泪水模糊了视线,无声地呐喊,闭嘴,闭嘴,不要再说了!
“她毫不犹豫,拿起剪刀刺向了你。”
宋归慈的心里有什么轰然倒塌,塌陷出来一块无法修补的黑洞,慢慢瓦解他所有的理智和认知,就像原来自己所看见的世界,一切都是错误的假象。
“是老爷闯进来,夺下剪刀救了你,他不忍心一个无辜的孩子死去,可是你让所有人都很痛苦。”
“夫人开始精神恍惚,时常错乱,总是对襁褓中的婴孩殴打虐待,几次试图杀死,老爷只能一直守着,一次次救下来,一次次反复告诉她,这是他们的孩子,这是他们要去爱的孩子,于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夫人也慢慢这样认为,她开始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