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最后一次见高良娣,是上个月的时候了,当时她拿着一副金锁过去,送给未出世的宝宝,高良娣则打趣道,万一出来的是双胞胎,就一副金锁还怎么分分。没多久,她又命人造了一副一模一样的金锁送过去,高良娣却挺着大肚子过来说那是说笑,还嗔怪她的认真。
这女子的智慧,不在锋芒毕露,而在于懂得隐藏自己。而后宫中,真正能活得长久的,就是那些敛去光芒又安分守己的女子。
论生存技巧,你在我之上,我比你强的,是在于我的范围并不是只在这后宫。指腹划过光滑的棺材板,恪靖在心里叹息道。
厚葬高良娣的第三天,东宫在经历一场盛大的追思后,逐渐恢复它原来的运作。高良娣身边的几个丫鬟,被遣散的遣散,被调离的调离,恪靖给鹊儿寻了户寻常百姓人家,男主是个憨厚的老实人,以耕田为主,话不多,却是个实心眼的。
春苑帮她收拾包袱,边收拾边掉泪。
她们一起进宫,在生活上经常互相帮助,已经成了一对无话不谈的姐妹,如今鹊儿有了好人家离开东宫,她本应替她高兴。只是相聚短暂,相离长远,她还是希望鹊儿能过了中秋节再走,因为恪靖也说,鹊儿可以再留下来几天,和他们一起过节。
而鹊儿的意思是她的主人高良娣不在,她若留下和大家一起过中秋节只会勾起她的思念,让她触景伤情,而且还会把一个欢喜团圆的日子搞僵。这就是她执意提早离去的原因。
可是,就算鹊儿提前走,就算风清轩里所有的一切被搬空,也不能让佳节的热闹气息在东宫里停留。
春苑靠着偏门的门框,看鹊儿走向她未来的夫君,看那个男人羞涩却坚定地拉着她的手走向马车,她敛下眼皮叹了口气。
高良娣的离开,带走了这东宫里的一些东西,特别是太子的心力,以往生机盎然的东宫,一下子好似步入衰老的年纪,失去了往日的活力。这个样子,还怎么过节呢?
“春苑——”鹊儿站在车头喊她的名字,春苑抬起头,见她对她招手,她走了过去。
鹊儿伏在她耳边,小声地低语了几句,又对着她坚定点点头,才钻进车厢。
车夫猛地一甩鞭子,马车在官道上急速驰骋了起来,呆呆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春苑好久都缓不过神,脑海一阵嗡嗡的响。
翌日,日光穿破薄薄的暮霭,光芒照射着大地,天空渐蓝。
恪靖坐在梳妆台前,让冬梅给她装扮。
铜镜中的人儿,眼睛下方是掩饰不住的黑色,她直直盯着镜中的人,镜中的人也直直盯着她。
春苑在旁边看着,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双眼放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娘今日想用哪只簪子?”捧着首饰盒到恪靖眼前,冬梅问。
“选只内敛朴实点的,嗯,就那只吧,还不失大气。”
冬梅笑着接过,插。在梳好的发髻上。
饱满的不留一丝头发的额头,英挺的眉,冬梅取了粉扑,又往恪靖的下眼睑处补了几下,也不能把那黑色给完全掩盖住。
“这粉是越来越差劲了。”她把粉盒往桌子上一放,带点埋怨的口吻说,“以前只要一点就能抹开的,现在用厚点的都遮挡不住。”
“拿水来。”
冬梅依照恪靖的吩咐把水撞在水杯里拿过来。恪靖打开粉盒的盖子,以小拇指沾了点水滴进去,搅拌了一小点后又用小拇指的指甲盖抠了些抹匀在下眼睑。这招果然奏效,就那么点的东西,就把那黑色给遮盖住了。
合上盖子,恪靖笑笑,“有些事,一种方法不行,就用另一种方法,同样的东西,加点其他的就能发挥它最大限度的功能,关键看使用它的人是否愿意开动脑子。”
惊叹地望着她的脸,冬梅受教地点点头。“娘娘,今日要让厨子准备盛宴吗?”
整理衣裳的动作略一停顿,恪靖望着窗外明亮起来的天气,缓缓说:“不用了,今日就让各别院的娘娘自由吧,待会儿你跟春苑还有其他的丫鬟拿些御赐的用品给其他几个送过去,你们今日想休息也就去休息吧,就当本宫放你们休息一天。”
冬梅屈膝,见春苑没动,拉着她一同道谢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