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卷轴在中间,照明在两边。雄心勃勃的男子们聚在一起,揣摩入省的道路,各个都像鸷鸟。文鸢沉默地看,仿佛看到过去的时岁里,来自西北的众位少年在营帐中夜话,灯火与热情。
&esp;&esp;她低着头,越想,越有怅然若失的感觉,不小心将影子漏进旋室。
&esp;&esp;一位生黄髭的男子注意到,便挑看图的间隙问晏待时:“复姓公孙的使者对我们说,你潜伏在楚国,要做几件事。如今武库已经昭示,楚王也同我们站在一边,你的事算是完成了,今夜同我们入省,说不定还能手刃仇人。”
&esp;&esp;“我不与你们同行。”
&esp;&esp;“为什么?”
&esp;&esp;晏待时垂眼:“也不急于西北事。”
&esp;&esp;这下许多人都静默。
&esp;&esp;他们审视晏待时。
&esp;&esp;有人捶地:“造沙丘的畜牲,毁了义阳国少主人的志气。等我断他头颅,用他的血给你塑道回家。”
&esp;&esp;晏待时示意大家继续。众人才忿忿地指划,气势比之前更足,仿佛后梁的皇帝已经在他们的指划下被分解。
&esp;&esp;避开众人,生黄髭的男子捉住晏待时的手:“你并没有丧失心志,对吗,那么,是为了她?”他示意晏待时,晏待时便看到旋室外那只影子,缩成一团,黯然得很,几乎隐在灯炬影里。
&esp;&esp;他眉头松动:“我不为他人。”
&esp;&esp;“心口不一的人,”生黄髭的男子打趣,“你要改一改,不然她从此错会你的意,坚信你心地高洁,无关风月。她年纪还小吧,这样错会,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别像我,我就错会你的意!十年以前,哪怕此刻的前一刻,我都不信你会为一个小女子——嘶,她父亲就是后梁的皇帝吧?亏你拎得清。”
&esp;&esp;晏待时抽了他的马绳绑他,让他快滚,看他笑着走开,才去看旋室外的影子。
&esp;&esp;拱起来的影,好像在打瞌睡。
&esp;&esp;军伍出发,押着两守过大水,入东海郡,稍作停留,随后向北。战马放开四蹄奔跑,震动声在楚国边境回荡。文鸢半梦半醒,才知道领军已经离去。
&esp;&esp;升月的夜。她收起手边物,靠着旋室门,先看一看晏待时在否。
&esp;&esp;晏待时揣手等在门边。
&esp;&esp;文鸢吓一跳:“呀。”
&esp;&esp;她坐倒,带翻了手边的木棉枝条。
&esp;&esp;削尖的树枝,二叁条,二叁尺长,散在她身边。而她还拿着小刀,实在惹人怀疑。
&esp;&esp;见晏待时打量木棉枝,文鸢慌忙解释:“白天时,我做了错事,所以晚上来请罪。看你和他们说话,我不好打搅,就在这里等。”她将小刀藏起,去捡树枝,顶着红脸,将枝条背负在身后。
&esp;&esp;晏待时这才看懂,又见她挽袖。
&esp;&esp;“本来需要赤身,但我想,赤膊也能替代吧。”低不可闻的声音,显示说话者的心虚。
&esp;&esp;文鸢无比难为情,拢起裸露的手臂。要道歉的心终究使她低头:“我不该指责你。”
&esp;&esp;她来负荆请罪了。
&esp;&esp;头顶传来抑制的鼻息。文鸢知道自己做傻事,使人发笑。但她咬着嘴唇,坚持将话讲完:“我才是害了王兄的那一个,而你救人无数,到哪里都可以为他人施恩。”
&esp;&esp;她说一句话,低一次头,就要藏进衣领里。晏待时这才收起笑,先夺过她的小刀,又将她背上的木棉枝条解了丢开。
&esp;&esp;“义阳国中有一尊龙雀像,是善神,我在你这个年纪时,试剑,将它的脑袋削掉,险些将我父王气死,”晏待时将声音放轻,“我不是什么至人,不救人,不为他人,这些话重复了多遍,你不信……你说你害了楚王,那么我同样害了楚王。对楚人,我的罪大过恩。你尽可以指责我。”
&esp;&esp;他是少话的人,难得敞开心扉。文鸢听得很难过。她想:“于我来说,你就是至人。”于是她摇头,抱着木棉枝跑走:“恩人休息吧。”
&esp;&esp;晏待时拽她回来:“还在生气?”
&esp;&esp;“生气?我,我怎么会生气呢?”文鸢吃惊地看他。然而脸已经红到耳畔,俨然是被人揭穿心事的反应。
&esp;&esp;她气他与息再合谋,而对自己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