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青木很难以启齿地问:
&ldo;那么,赖子为何会‐‐在经过半个月后才又出来作伪证呢?&rdo;
&ldo;当然是为了保身。&rdo;
京极堂冷酷地回答。
&ldo;那是少女般稚拙的护身术。平常的话这种谎言不会有效,但赖子这个女孩子似乎很懂自己的本事。她多半本能地知道该如何演出才能让如此拙劣的谎言产生效果。&rdo;
&ldo;也就是说?&rdo;
&ldo;在犯行之后,亦即过路魔离去后,犯罪者总是急着把失去的日常找回。赖子当然也一样。不论是隐瞒、是遗忘、是忏悔、还是装迷糊‐‐总会驱使各种手段来为自己着想。只不过赖子上述的任何一种都作不到‐‐&rdo;
&ldo;请问为什么?&rdo;
&ldo;因为没人通知她加菜子的生死哪。&rdo;
&ldo;啊‐‐&rdo;
没错,加害者不知道被害人的情况。
&ldo;无法确定自己犯下何种罪行,所以也无法决定该采取何种态度。赖子一有机会就急着想知道加菜子的安危‐‐这是理所当然的。赖子并不是担心加菜子,而是担心自己的将来。只要加菜子还活着,只要她随便说一句话,自己的犯行便会轻易地曝光。可是警察的报告又过于不明了,那半个月间想必她过得十分战战兢兢吧。此时,她想到了个好主意。木场大爷听到这句话,还以为赖子与加菜子的那个孩子气的轮回观有了完善的结论。但赖子并非如此爱作梦的女孩子,不至于醉心于这些梦幻的想法之中。最近的中学生现实得很。赖子想到的好主意其实是只要撒谎说另有犯人的话,即使加菜子还活着大概也能瞒混过关。这个灵机一动,透过关口的小说获得了实体。&rdo;
&ldo;难怪‐‐加菜子消失之后,赖子才会那么高兴啊。感觉好恐怖喔。&rdo;
话变得很少的鸟口突然冒出这句之后又沉默了起来。
&ldo;少女这种生物,不,人类这种生物大多都很狡猾。&rdo;
京极堂在这种时候总是显得很冷漠。不知听在鸟口与青木的耳里,他的话令他们有什么感触。
冷酷的言语持续着。
&ldo;在这之前,赖子处于加菜子得救,自己就得在社会上背负着杀人未遂罪名,加菜子死了‐‐即使能瞒过世人的眼睛‐‐在内心就得背负着杀人者枷锁之紧迫状态。所以她内心抱着发抖、害怕的心情,外在则用足以掩饰一切的狡猾演技来度过日常生活。我想她并没有打从心底相信加菜子说的那种不可思议的轮回理论,而是以极端现实的态度来处世。但是‐‐奇迹发生了。加菜子没死也没获救,而是消失了。赖子在加菜子消失的那一瞬间起才真正获得了神秘的启示。因为这么一来赖子总算能免于被社会问罪,也免于内心背负着杀人的内疚。足以一次解除这两种可能性的神秘发生于她眼前。上天听见了她的愿望。黑衣男子在这瞬间起失去了他的作用,成了单纯的小丑。而赖子也变了,现在堂堂地扮演着第二个加菜子‐‐只不过在同学之间的评价似乎不怎么好。&rdo;
&ldo;中禅寺先生,那么我‐‐该如何处置楠本赖子呢?&rdo;
青木表情严峻,他本性很老实。
&ldo;我没立场去干涉这些,而青木你也没有。下判决的永远是法律。我们没有同情、辩护、抨击、启蒙的必要。&rdo;
&ldo;您是说什么也别做?&rdo;
&ldo;没错。你能作的只有去保护她。放任不管的话‐‐任凭她被人杀死的话你也无法安稳睡觉吧。保护她,并仔细问清楚事情经过。我想,只要好好询问‐‐她一定会自白;把她当孩子轻视的话就会遭反咬一口。&rdo;
巨大的虚脱感笼罩着客厅。
这就是京极堂所说的&ldo;余味很糟&rdo;吗?
刚才说的如果全部是真实,原本有前途的少女便会因此成了有前科的少女。就算那是本人自作自受,她的母亲依然会非常非常悲伤吧。不,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这么一来可能会彻底粉碎了那对母女之间原本就纤细如玻璃工艺品的关系。一定会带给这名叫做楠本君枝的不幸妇女一个总结她人生的巨大不幸。
而且,还不会有任何人觉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