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身?份只是给?别人一个反对你的名头罢了。喻岚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首先反应过来,厉声道:“放肆,我?师尊出身?清白,何以会与你们魔界扯上关?系,你们威胁不成,就开始泼脏水了,实在是狼子野心!”谷涟屈身?在地,并不理她,只对着江恕说话:“少?主,属下实在不知能在这里遇到您,一时失态,还请您不要见怪,尊上非常想念您,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停下寻找您的大业,只是没想到,您竟然会在仙界,还坐到了如此高的位置,当真是一叶障目了……”她说得很动情,但江恕不是三岁孩童,对她这种殷勤并不在意,只道:“你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你要找的人,我?的双亲早就去世,现在我?是天元宗的人,天元宗就是我?的家。”谷涟把她的否认当成了缺少?证据的控诉,忙道:“少?主,您怀疑我?是人之常情,但是还请您听我?一言,您的母亲叫做江少?蓉,是桃花村的一位医女,她有一把叫做暗飞的笛子,后来,她死于一场冬天的大火,对吗?”这些话,共同组成了一幅画面?。冬夜,大雪,火光,遗言。那场大火,不是天灾。当年的江恕不过三四?岁,尚且算不上懂事?,她只知道有天醒来,父亲突然不见了,有人来家里翻找讯问,没有找到他?的踪迹,便将气撒在母女二人身?上——当然,受气的并不止她们家,整个桃花村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在寻找过程中,他?们到处为乱,村民反抗不得,只能任由他?们烧杀抢掠。但弱者也要找个出气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村民们把自?己被欺压的火泄在江恕母女身?上,不知是谁在她们的屋外放了一把火,江恕半夜醒来,家里已是浓烟滚滚,母亲一边咳嗽一边把她叫醒,本想找个出口跑出去,但门口和窗下不知被谁架了柴垛,烧得极旺,最终,母亲咬着牙,踏着火脱离了火场。但代价是,她浑身?被烧得皮开肉绽,活下来的,只有被抱在怀里小心?保护的江恕而已。那时的她,还不能明白这些因果?,只记得母亲说:“不要恨你父亲。”后来江恕回到桃花村,将那些放火的人找出来一一除尽,她知道自?己算是报了仇,可内心?里总有一个想法盘旋不去:“她又何尝不是那个找人撒气的弱者呢?真正的坏人是父亲,是父亲给?这个家带来了灾祸,如果?要逃走的话,为什么不带着她们呢?”可母亲给?她取名“恕”,就是提醒她要原谅父亲。她不懂,可她不能不遵循母亲的遗言。她深陷在回忆中,并没有听到喻岚还在与谷涟交锋,喻岚的重点放在“既然师尊是你们的少?主,那你们就该听她的,放过黎思?思?,再不来纠缠”,谷涟的重点则在“只有少?主跟我?们回去,得到尊上的认定,我?们才能听从她的命令”。两边都十分聪明,寸步不让。但所有人都知道,或者说都在期盼着,江恕能接下这一重担,让整个天元宗免逢大难,毕竟如果?她真的是魔尊的女儿,自?然就能兵不血刃地化解这个困境。黎思?思?站在后方?,听到那些弟子们的窃窃私语,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来了。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这些人真的是为江恕好,那就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揭露她的身?份,看起来是讨好拉拢,实际上却是釜底抽薪,让江恕置于这种两难的境地不说,更是让众人逼江恕做出归降她们的决定。这是用舆论来施压。而能破解这一技法的,不是被这蜜糖所勾引,也不是被舆论所压制,反而应该反其道而行之,切断与这些人的对话,将她们说的那些话全部?按胡言乱语处置,这样的做法虽然反直觉,但却是最稳妥的。黎思?思?知道,江恕是个很聪明的人,她虽然在处世上不够圆滑,但绝不是没脑子,这么简单的陷阱,相信她一定不会中计。但就在这时,江恕突然道:“我?知道了,我?跟你们走。”黎思?思?惊叫道:“不行!”她的现身?又一次引起了喧闹的浪潮,因为她其实就是这场争端的中心?,谷涟见她出来,立刻道:“思?思?姑娘,你不该拦着,少?主是为你才这么做的,你应该体谅她的一片苦心?。”黎思?思?何尝不知,她径直走到江恕面?前,道:“不要走,还不知她们有什么阴谋,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实际上,黎思?思?知道以自?己的立场,是没资格说这种话的,因为一旦议和失败,万一真打起来,别人就会被她牵连,现在她劝江恕留下,就意味着是要缩头乌龟做到底,不管别人的死活,骂名,必将降临在她身?上,江恕作为袒护她的人,自?然也跑不掉。所以,她在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她不等江恕的回话,直接对谷涟道:“你们想抓的人是我?,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我?跟你们走就是了,要杀要剐都随便,不要殃及我?的师尊,也不要威胁我?的同门,我?黎思?思?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她这么一说,其他?人倒是挂不住脸了,纷纷道:“思?思?师妹,万万不可啊!”这其中,有喻岚,有其他?门主,还有些虽然不认识她,但也被她这种精神所感动的同门弟子,她们纷纷喊着她的名字,有的竟流下泪来,数量之多,波澜壮阔。慷慨赴死,不管在哪里都是令人钦佩的。黎思?思?对他?们摇了摇头,又道:“好了,虽然在天元宗待的时间不长?,也没机会与你们把酒言欢,但各位的心?意我?都领了,以后等我?死了,你们别忘了给?我?烧些纸钱就是。”她说话一向粗俗,可这种粗俗在这时候,竟然有种豪壮的美。黎思?思?何尝不怕死?她是个最贪生怕死的人,但她自?己承受骂名无?所谓,却不想连累江恕,万一真有开战那天,她把命填进去,也换不回江恕的一身?清白,既然迟早要死,何不来场痛快的告别?江霜从后面?冲上来,抱住她小声哭道:“思?思?,你别这样,我?们跑吧,到别人去不了的绝渊去,你要是舍不得,就把师祖也带去,我?们总有办法活下去的。”黎思?思?摇头,道:“那地方?常年下雨,空无?一物,又有什么意思?呢?我?说过的,活着本身?并不有趣,有趣的是这个世界,如果?不能自?由地来去,那不管在哪里,都是生活在牢笼里的,没有质量的人生,我?不想像那些行尸走肉一样。”江霜哑口无?言,只能不停抽泣。众人正在悲哀中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破风声,别人没有反应过来,黎思?思?却是听出这是旺旺俯冲的声音。这个傻孩子要袭击魔界的这些人!它并不能理解那些大道理,只知道这些人在欺负主人,它有义务为主人扫平威胁。可它并不知道,一旦它动了手,很有可能挑起一场战争,喻岚,江恕,甚至她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别人不会将它从天元宗里剥离出来,只会视作是一种信号,一种不愿意议和,只能用武力解决的信号。黎思?思?脱口道:“旺旺,不可!”但已经迟了,旺旺的速度非常快,几?乎瞬息间已经到达了那些魔修的头顶。变故来得太快,无?人意料得到,聪明点的,已经意识到旺旺要闯大祸了,不聪明的,反而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一时间场上所有人的表情都各不相同,精彩纷呈。魔修们也在这时意识到了危险,纷纷各显神通起来,但距离太近,就算是旺旺落地掀起的飓风,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