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受余叔的影响,夜梦偶有奇思妙想,梦见水下长蘑菇之类?
到了三月末,浩浩荡荡的队伍返京,晴容反倒紧揪着一颗心——有些事,有些人,终究得去面对。
抵京次日,她备上厚礼,亲去乐云公主府,为“侍女先污损大公主衣裙,后焚毁殿阁”的过失而正式赔礼道歉,却被告知,大公主尚未起床,请她先到西苑的小楼等候。
当朝以东为尊,让客人到西边等候,等于公然轻视。
赤月国亲随面泛怒色,脾气不好的两三人几乎要当场发作。
晴容依旧保持委婉姿态,只带了性情最恭顺的桑柔入内,但见府中碧水层层环绕,四处花木葱茏,楼阁气派不凡,曲廊贯通,极尽奢华。
随管事和嬷嬷兜兜转转抵达某处偏僻院落,晴容一眼瞥见竹丛下一挺秀身影,月白素缎长袍,领口与袖缘缀墨灰色精绣滚边,又是令人心痒的清心寡欲之气。
尽管猜出他可能会到场,心仍旧不免颤。
她示意桑柔原地待命,随即跨过门槛,莲步依依前行。
那人闻声回眸,神情如常冷峻,朗目与嘴角已不自觉弯起笑意。
唔,予她一种……偷情的错觉。
“殿下……”
她正要福身行礼,太子扬手制止。
“私下不必整这些虚礼。我今日过来,一为印证此前推测,二怕九公主和乐云姐姐不熟悉,许多话未必能沟通顺畅。”
“谢殿下矜恤。”
晴容按捺时断时续的赧然,再一次提醒自己——赵王归京在即,太子和她之间……从今往后仅剩公事,也只能剩公事了。
她转目打量房门紧闭的屋子,见夏暄挪步而行,当即亦步亦趋跟随。
推开雕花木门,绕过水墨四条屏,外间空荡荡无家具,唯独正中的黑檀木椅上坐着一名女子。
她发髻歪塌,瘦削脸庞上残妆混着灰土,难辨本来面目;一身淡绿裙袍破烂带血污,依稀可辨是行宫宫女的衣裳。
细看她手脚受绳索束缚,再轻嗅屋中无异香,晴容稍感心安,淡然而笑。
“菀柳,许久不见。”
菀柳抬起头,两眼无神,幽幽的道:“见过殿下和小公主,请恕小的无法起身礼迎。”
夏暄对屋角的两名带刀护卫使了个眼色,二人犹豫半晌,躬身退下。
晴容见状,唯恐太子无人相护,连忙斜挎半步,挡在他跟前。
夏暄展臂一拦,莞尔道:“不妨事。”
晴容虽未就菀柳的事与太子沟通过,但凭借泄露的端倪,已大致推断出整件事的来因去果。
——当初赶赴行宫路上,乐云公主奉太子之命,让武侍以微小暗器令菀柳摔倒,再伺机扣押;然则菀柳早已对上峰透露自家公主的行踪,故而晴容和太子辨香认料当日遭到截杀;菀柳的同伙潜入行宫报信被逮,菀柳深知事败,事前弄死了送饭的宫女,调换衣服,放火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