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静谧,即使三皇子的声音微弱,沈橙年还是听到了。
“你醒了?可好些了吗?”沈橙年放下书走过去,三皇子的宫女已经将他扶起,喂了他一盏温水。
三皇子咕嘟咕嘟一杯水下去,嗓子不再干涩,他坐直了身体:“多谢小姨关心,我好多了。”
见三皇子拘谨,沈橙年也不准备多待,但临走时还是宽慰了他几句:“明瑶的事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伤害她的人并不是你,你不用觉得内疚。”
“我知道的,小姨。”三皇子乖巧的坐在床上,目送她远去后,才有些恍惚的低语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难道不是我的过错吗?”
这些事,沈橙年不知道,她以为三皇子会想明白,于是放心的离开了。
直到三皇子这一病,四五日都没有好,她才终于发现不对劲。
明明她每天都去探望他、开解他,怎么他总是当面点头说好好好,转头却一直高热不退呢?
再这样烧下去,沈橙年都怕他烧傻了,连宫外的老夫人都坐不住,送了帖子进来,要进宫看望三皇子了。
再次走进三皇子的寝殿,见到精神萎靡、神情恍惚的三皇子,沈橙年觉得不能再放任他这样下去了。
“来人,将三皇子带到西配殿。”
沈橙年招呼一声,三皇子还没反应过来,云霞已经带人冲上前,手脚麻利的给他穿好了衣裳、裹了件厚厚的披风,抱起人就走。
三皇子身边的人要去拦,就被万姑姑挡了下来:“别急,三皇子有心结,娘娘或许有办法。”
奶娘想到之前也是沈橙年开解了三皇子,这才放下心来,不再动作了。
于是,三皇子就一路畅通的,被沈橙年“绑架”到了西配殿的活动室里。
直到和沈橙年隔着小几相对坐在地毯上,三皇子才回过神来:“小姨,你这是?”
“我看你这几日病着没什么精神,带你来我这里玩玩。”
沈橙年说着,递给他一个石舀子,里面装了几朵干花。
“正好我一个人有些无聊,你过来我们也能说说话。”
三皇子就这么在沈橙年三言两语间,接过了石舀子,模仿着她的动作,磕磕绊绊的动起手来。
他以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母后一直告诉他,他只要好好读书习武,让父皇看到他的优秀就好。
母后。。。。。。
想到母后,三皇子方才有些放松的身子又僵了起来。
“你和你父皇还真不愧是亲父子,都是一样的笨手笨脚。”
沈橙年像是没看到他骤变的脸色,头也没抬的说道。
“父皇也做过这个?”三皇子一时忘了自己的情绪,惊讶的问道。
在他的心里,父皇一直是威严不可侵犯的,他无法想象父皇也会捧着石舀子凿花。
“很难想象吗?”沈橙年轻笑一声,将一朵溅出来的花放回三皇子的石舀子:“你父皇第一次用我的石舀子,将我一半的花都溅了出来,所以我这次才只给了你这么点。”
三皇子低头看看自己石舀子里寥寥无几的干花,喃喃道:“我没有想到,父皇也会做这个。”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你是他的儿子,只能看到他作为父亲的一面,作为一个臣子,你以后还会见到他作为君主的一面,但你不会见到他所有的样子。即使你与他再亲密,他也总有你不知道的生活。”
沈橙年语气平静,像是在随意聊天。
三皇子想到了自己的母后,他作为母后的儿子,看到的是一个严厉但爱子的母亲,作为一个皇子,看到的是一个端庄大气的皇后,那母后的其他面呢?
“我们总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那人真实的一面,但后面我们总会发现,其实那都是错觉。”
沈橙年语气悠悠:“儿时我总以为父亲总是不苟言笑的,娘亲说那是他要保持体面,我信了。”
“然后呢?”三皇子追问。
“然后?”沈橙年轻笑一声:“我发现面对别的兄弟姐妹时,父亲也会笑、会生气、会无奈,他是只有在面对我时,才会不苟言笑,一脸严肃。”
这点上沈橙年和原主的经历真是该死的相像,只是沈峰是逼不得已,沈橙年的爸爸却是真情实意。
三皇子有些心疼的看向沈橙年:“小姨别难过,你这么好,外祖父一定是有苦衷的。”
他不知道不被父亲喜爱是什么感受,自他有记忆以来,庆佑帝对他和其他兄弟姐妹都是一视同仁,并无冷落。
但想来那种感受并不好受,沈橙年的表情就好像快要哭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