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脚下一个踉跄的时候,江予不禁心想。
耳边只余嗡嗡鸣响,温热的液体有些模糊了他的视线。恍惚间,江予看见那被他推开的孩子呆坐在路旁,正怔怔地看着眼前陌生又莫名的场景,那颗被他追了好几步终于抓回手心的罪魁祸首终究还是脱了手,落在了沥青马路上,沾了血渍,一步一跳地朝江予的方向弹来。
路灯和车灯光线交叉辉映,穿过了流光溢彩的弹球,引出无数飘渺迷离的折线,晃了他的眼。
“糊糊——”
是谁?
他早就已经不让别人叫这个小名了,至少从小学毕业前开始。
“糊糊,上来了吗?”
“来了——”
整洁干净的新住宅楼楼道内,一个约莫三岁左右的孩子单手扶着雪白的墙,低着头一步一用力地踩着楼梯,在将要踏上这层最后两阶台阶时,他却看到了另一双鞋。
小孩抬起了视线,望进了一对同样注视着他的乌黑眼眸。
江予如一个谁都看不见的透明人一般站在角落看着这颇为熟悉的场景,猛然意识到,他也许是看到了传说中人死前的走马灯。
眼前,是三岁的江予,与三岁的贺霖的初识。
这一年,江予搬进了新家,正在贺霖家楼上。
楼上再次传来一声呼唤,小孩应了一声,绕过面前堵着路的人,披着三岁的贺霖一直黏在他身上的视线,再次往上爬着楼梯,直到一声关门声响。
回声荡在楼道内,如涨潮时的涛浪席卷了江予所有的感官,他忍不住紧闭了眼,而再睁开时,面前的人身形拔高了许多,有些不耐地伸了根食指按着门铃,嘴上喊着:“贺霖,快点,要迟到了。”
“来了来了!”
门里的声音有些闷闷。不一会儿,房门被打开,走出同样已能看出些帅气眉眼的小少年。
他合上了门,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瓜子,装模作样训道:“糊糊,你都不叫我哥哥了,没大没小的。”
“都说别叫我糊糊了!”那不耐小少年拍了他的手,扒拉了几下被揉乱的头毛,边下着楼梯反驳道:“你就比我大四个月,有什么好叫哥哥的。”
出了楼道大门,阳光铺洒。十一岁的贺霖眯了眼,挺委屈似的,嘟囔说:“明明你以前就一直拉着我手喊哥哥的……”
江予忆起,这是他们上初中的第一天。
他与贺霖是同一届,初中又考入了同一所,于是双方父母一敲定,接送上下学就轮番着来。
开学这天正好由江予父亲接送,结果贺霖早晨睡过了头,差点让两人在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一早的晨光似乎都散发着独特的气味,江予倏然觉得自己好似闻到了包裹着暖阳的桂花香。
——但方才明明没有闻到过任何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