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地段不错,出小区不远就是地铁。附近多是居民住宅,各样保障生活的铺面也多。宗叡习惯去的早餐店就是其中之一,因买得太多,他还和其中老板、老板娘混了个脸熟。“两个梅菜扣肉包,”很快到了地方,宗叡点单,“再来两个香菇青菜、两个烧麦。对,豆浆也要两份。”“好嘞!”听到动静,老板麻利地开始捡包子,宗叡则数好零钱。等到一手交钱、一手交包子,老板还笑道:“有段时间没来了啊,是太忙了?”宗叡动作微顿:“……我昨天才来过。”这话说出来,老板“咦”出一声,“难道是店里太忙,我记错了?”宗叡听着,把那句“咱们昨天还打过招呼”咽下去,换成一句“可能吧”。……不对劲。拿着吃食离开,这三个字又从宗叡脑海中冒出来。他匆匆朝小区大门走去,一路入眼的都是熟悉店铺。药店、便利商店……还有不远处的牛肉面馆,昨天司誉加班,自己点过外卖,宗叡就是在里头解决晚饭。几个十多岁的孩子从宗叡身边说说笑笑地走过,他心头响起的警铃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不对、不对!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宗叡的脚步更快了。到后头,他甚至是一路小跑着到了自家单元楼。电梯间里还有一对母女,母亲正在念叨小孩:“上游泳课,怎么能把眼镜忘了?”小孩便撒娇:“我这不是想起来了嘛!咱们快上去取。”母亲说:“可别迟到了。”“……”小孩愁眉苦脸。宗叡听着,心跳“咚咚”作响。到底没忍住,问:“你好——今天不是礼拜四吗?怎么孩子还有课外班?”母女手上都没拿书包,不可能是学校的体育课。听着宗叡的话,小孩疑问地看看他,回答,“不是啊,今天礼拜天!”礼拜天——宗叡喉结滚动,原本狂乱剧烈的心跳在这一刻变得静止。原来如此。“昨天”并不是那个家里卧室用了鹅黄色床品的日子,所以我早起时看到的是一片灰色。既然过了那么多天,床头柜上的变化可以理解,洗漱用品的不同也能解释。“叔叔,”小孩又问了,“你不坐电梯吗?”宗叡猛地回神,这才发现,电梯已经来到一楼。母女两个站在其中,小孩一只手按在“开”键上,正担心地看自己。他心神微定,就吐出一口气,回答:“坐。”说着,宗叡走上电梯。梯门缓缓在他面前合拢,宗叡心思依然繁乱。很多事有了“解释”,可这份“解释”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为什么过去几天在自己脑海里根本就是空白的?——过去的真的只是“几天”吗?宗叡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转向旁边的母亲,语气平静、有礼,问:“你好,今天是几号?”母亲看他一眼,也觉得眼前男人奇怪,但还是回答:“十二号。”十二号……自己记忆里的日子是八号,如今是十二号。只过了四天。宗叡不担心月份、年份岔太久。真这样了,自己前面照镜子时一定有所察觉。可是,四天……自己为什么完全没有记忆?宗叡正思索时,电梯到了。他喉结滚动,迈出脚步离开。等到回家,出乎意料,司誉竟然在客厅等他。他登时担忧,问:“小誉,你感觉好点了吗?”司誉听着,回答:“好多了。”一顿,很谨慎地看了宗叡两眼,问:“你感觉怎么样?”宗叡一怔:“感觉——”司誉:“你忘了?前几天你出了车祸,伤到脑袋,医生说你可能出现短暂失忆。这几天,你一直记不清事情,连学校那边都请假了。”宗叡吃惊:“车祸?”“对,”司誉最开始还说得慢吞吞,到后头,语速却越来越快,“我原先只觉得你早上表现奇怪,还没往这方面想。但刚刚冷不丁记起来,一下子就躺不住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吗?咱们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开口的同时,心头却是紧绷着,不断用意识确认:“这么说可以吗,万一他真要去医院呢?”“不用担心。”再没有我是切片?(2)眼见男友的神色从探究变成慌乱,宗叡终于忍不住开口:“小誉,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话音落下,他清晰看到司誉瞳仁缩小,嘴唇颤动。哪怕司誉什么都没说,宗叡也意识到,自己猜对了。他心脏沉得更深,迈步往前,想要靠近司誉。同时脑海无数思绪翻腾,一个个猜测冒出来,又像泡沫一样消散。四天时间没了是事实,自己的身体、记忆一定出了状况。偏偏男友这样吞吞吐吐、不愿回答——还没真正到达司誉身边,宗叡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断片之前,他听到的最后动静是司誉的惊呼:“宗叡!”…………陌生的感觉又出现了。床单丝滑,与宗叡习惯的棉麻质地完全不同。空气是甘甜的,偏又混合着另一种鲜明味道。宗叡是将近而立之年的健全男性,自然能分清那是什么气息。可是,自己上次与男友……是什么时候的事?记忆开始回笼。他“看”到自己在结束周三的最后一节课后与司誉通话,得知对方要加班,会晚回家,于是一个人吃了晚饭。往后独自写毛笔字,到将近九点,司誉回来。转眼到第二天——不,那不是“第二天”!宗叡头脑骤然清晰。他想起了自己与早餐店老板、电梯间母女的对话,更想到了男友面对自己疑问时吞吞吐吐的反应。最重要的是,自己为什么会昏迷?果真在车祸时伤了脑子吗?爸妈知不知道自己车祸?医生究竟怎么说?种种疑问在宗叡心头盘旋,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让男友说清。可当他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场景,却让宗叡愣住。自己又回到卧室,正躺在床上。这倒不是怪事。偏偏司誉正在他怀里,正睡得深沉。低头去看,青年脖颈、肩膀、胸膛都带着痕迹,像是不久之前才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情事。大约是宗叡的动静影响了他,司誉发出一声极轻的咕哝。宗叡勉强判断,他说的是:“不要了。”宗叡:“……”早前下定的决心,在这一刻被完全打散。有那么片刻工夫,宗叡脑海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捡起一点思绪,问自己:“脑子出问题的人,还能有这种兴致吗?”至少宗叡当前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医院材料,仔细研究一下病情严重程度。他心情难言,又不好把司誉直接推醒。男友现在这模样,一看就是自己的“功劳”。只能轻手轻脚地下床,用最快速度踩上拖鞋。临走时,宗叡视线在床头柜上的熏香上停了一刻。与上次醒来时的香薰瓶不同,当下,柜子上竟摆放着一个陶瓷香炉。小誉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想不出答案,宗叡到底离开。到了客厅,把卧室门合拢,他总算能吐出一口气,开始寻找医院材料。按照宗叡的习惯,家里的各种重要文件都放在书房的立柜里。在他的影响下,司誉也会这么收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