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皇后姑姑,亏您还成日里赞这个赞那个的,您自己的这一笔小楷,已经足以羞杀那一殿的学士了!”任素衣很没有形象地趴在皇后的桌案对面,看着那一行行妩媚端丽的小字,满眼冒小星星。
除了那一声“皇后姑姑”太假,此时的奉承,倒至少有一半是真。人常说字如其人,如此说来,这皇后为了实现所谓内外兼修,倒确实做得相当不错了。
不过,谁说能写一笔好字的就一定是好人呢?蔡京当年还是一位名噪一时的大书法家呢,最后还不是被因人废文,只剩下一个千古骂名!
皇后显然对任素衣的崇拜颇为受用,这一点从她越来越和蔼的笑容中可见一斑。而任素衣虽然私下里对被强迫叫姑母颇有不满,表面上却是一派真挚的孺慕。
笑吟吟地摊平了被任素衣弄乱的宣纸,皇后亲切得仿佛最慈爱的母亲:“傻丫头,还是这么疯疯癫癫的。”
任素衣暗叹这演技出神入化,却见一名内侍恭谨地趋近,在皇后耳边说了些什么,皇后的眼中飞快地闪过讶异的神色。
任素衣顿时了然,很识趣地向窗外瞅了瞅:“皇后姑姑,我今日和令仪约好了去柔仪宫赏绿菊呢,能不能先失陪一下,晚上再回来陪皇后姑姑用膳啊?”
皇后不着痕迹地吁出一口气,任素衣更是如逢大赦,一路往外跑着一路暗暗腹诽:这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迫得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这样相互折磨啊?
一头扎进令仪的小窝,任素衣才觉得心头稍稍松快了些,忍不住长长地哀嚎一声:“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令仪鄙视地斜她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宫人内侍们也是见怪不怪,仿佛宫中出现这么一个疯子完全是正常的。
柔仪宫与凤仪宫相去甚远,这边的人自然不会知道,任素衣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闪进了皇后的凤仪殿。
“说吧,为什么会被送回来。”在此人面前,皇后却没有半分和蔼之色,满脸俱是冰冷和肃杀。
那人虽是一袭黑衣,却依然掩不住娇媚的容颜。只是此刻,那张脸上没了锦上添花的娇笑,只剩畏惧和慌张,未免失了几分放诞之美。
“很难回答吗?”皇后冰冷的声音里添了几分不耐,下首的黑衣女子瞬间脸色煞白了起来。
一道清脆的破裂声,在寂静的殿中听起来尤其明显,听在黑衣人耳中,几乎如惊雷一般,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忽然有些后悔,这次回来,是不是太鲁莽了?她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一着走错,可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啊!
比破碎的花瓶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上座的高贵女子口中冰冷的字句:“不要告诉我,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奴婢……知罪。”平日里的一副伶牙俐齿,如今早已不知丢到了哪里,低低的声音,细若蚊蚋。
空旷的大殿上寂寂无声,气氛压抑得仿佛要凝结成冰。
“罢了,你且起来吧。”良久,皇后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
黑衣女子再拜起身,黑衣下的劲装早已汗湿,紧紧贴在后背上,被秋风一吹,冰冷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