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夔悄然抬首,瞠目结舌地看见,魔尊周身气息从沉凝霎时间转为欣然,不禁叹为观止。如果自己有飞蓬将军这个哄人的水平就好了,幽涟铁定能天天开心。
“让魁予准备一个客房。”飞蓬哄完重楼,自然而然地吩咐起战夔。
说完,他扫了一眼重楼,点点头补充了一句:“高一些、大一些,能避人耳目。”
战夔看着魔尊下意识勾了勾嘴角,默默把自己快惊掉的下巴推回原位,正色道:“是,我这就动身。”
“嗯。”飞蓬随意应了。
战夔最后离开此地时,忍不住回眸看了一下。
他瞧见,魔尊重楼扬起嘴角,一把握住神将飞蓬的手。
曾经执剑斩杀妖魔、镇守天门无往不利的手,回握了最强宿敌的掌。
从前几乎不曾有笑、冷锐淡然漠视杀伐的眸,印满了赤发赤瞳模样。
一个轻柔的吻,于神的主动里,落在魔的嘴角。
先是魁予大人叛离,再是水碧私奔,最后飞蓬将军也和魔尊大人走到一起了。战夔的心无端酸涩,仿若从前被神界多年如一日的死水淹没。
我想什么呢,神界和我早就没关系了,敖胥自作孽罢了。他闭了闭眼,飞快地离开了炎波泉范围。
回到天魔国,战夔刚进大殿,坐在王位上的天魔女便站了起来:“见到他了?”
“是,大人。”他行了一礼,有些失态地问道:“您早就知道吗?”
魁予微微松了口气,伤势未愈的她不想再动用力量,就示意幽涟关上大殿的门。
“咯吱。”幽涟当即行动,门应声而闭。
魁予这才道:“非也,他只剩魂魄,由魔尊出手,塑造一具身体,方便去人间时暂用,那自然是去炎波,最可能得到确切消息。”
“若我去,他刚好在,那魔尊会更不高兴。”她顿了顿,又道。
战夔了然:“不错。”
自己和飞蓬将军纯粹是离了很远的上下级,魁予大人却和飞蓬将军颇有交情。
她若亲自前去,飞蓬将军在场,出于旧交很可能留大人疗伤,那魔尊必然更加不悦。
“大人。”幽涟听了半天,越发迷糊,终于忍不住出声:“您说的是谁?”
战夔上前几步,在她耳畔低声回答:“是飞蓬将军,他现在与魔尊结为道侣,随住炎波泉。”
幽涟的眼睛差点脱框而出,战夔则沉声对魁予汇报起此次炎波泉之行的细节。
“幽涟,接下来要辛苦你了。”魁予听完之后叹息一声,沉重地说道:“飞蓬将军应邀前来,只是照顾神子们,你让大家万不可放松警惕。”
幽涟斟酌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是,属下明白了。”
“将军只是暂时坐镇天魔国,就带带孩子们。”她慎重回答道:“我等须挡回其他魔众的试探,万不可劳烦将军亲自出手。”
至于飞蓬将军在天魔国的消息,会在魔界引起多大风波,就不是天魔众能管的了。只因他固然仅剩魂魄,修为必定尚未恢复,手里又有不少魔命,但魔尊既然应允,便不会对上门找茬者假以辞色。
天魔众要做的,是避免有人直接打扰飞蓬将军。虽然魔尊能解决,但对有求于飞蓬将军还陷人于麻烦的天魔众,绝不会抱有任何耐心。
魁予微微颔首:“嗯,我去内廷继续疗伤,你二人去准备房间吧。”
这厢预备待客,炎波泉内,飞蓬用完膳,出了岩洞,坐在浮石上托腮一言不发。
“怎么了?”重楼飞落在他身畔,也坐了下去。
飞蓬回过神,偏头看了重楼片刻,忽然问道:“你还记得,南宫煌那小子吗?”
“南宫煌…”重楼愣了一下,想起来了:“像景天的那小子吧?”
飞蓬哑然失笑:“你帮他,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重楼不以为意:“想帮就帮了。”
那小子厚脸皮讨价还价的模样,像极了景天。胆子也足够大,身侧同伴呼吸都快凝滞了,他还能圆滑地和自己搭话。
飞蓬莞尔一笑:“好吧。”
他顿了顿,低声道:“那年轻人和景天的徒儿三思是好友,地脉一事平息后还有点往来,景天就跟着知道了不少。”
“我总觉得,欠了夕瑶。”飞蓬吐露真情,仿佛重温整理记忆那一霎的窒息感:“毁去肉身、精神分化,她得多痛苦,所求却连相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