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飞处,蓝天白云如缎。
步入风中。
从贝雷塔斯领地出发,我们已走了五天,可是听随行的老兵们说,这仅仅只是一小半的路途,要到达德普斯公国的边境线,至少还要有十天的行程。
我不知道我们这次行军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们重重护卫的人又是谁,做为佩带仆佣纹徽的雷刀武士来说,我们是没有提问的权力,也没有了解真相的权力。
队伍很长,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行军,但却能估算出,人数大约在二千到三千之间,而我,从未见过需要动用如此多的战士,仅仅只是为了护送几位帝国的显贵望豪。
走在最前边的是长枪武士,他们呈扇形阵队行进,紧跟着的是弩机营的神射手们,他们的任务是将冒犯者在接近队伍一百码时射杀,左右翼分布着贝雷族的战斧武士,他们将视战情的变
化,判断是否加入战团。
而队伍的中腰,左右两外翼则是我们重装雷刀武士的位置,内层是一群全身都包围在魔法盔甲里面的重装黑骑士,他们只需保护队伍的核心——五辆由六足毛兽拉驶的华丽彩车。
彩车的窗门始终是紧闭着,我从未看见车里面的人出来过,也许那里面是一位娇贵的郡主,或是高傲的王侯。
我走在队伍的中腰最左翼,从这个位置上看,可以很容易地将大半个队伍尽收眼底,也可以很容易地发现来自左翼的冒犯者。
我们的任务的是,在身后重弩骑兵射杀完接近两百码的冒犯者之后,将冲近的残敌斩杀干净。
时间和空间在脚下来回更替,日月星辰在一片辽阔的荒原中静静分娩,当我渐渐分不清,是我在走路,还是路在走我的时候,队伍中有人高喊,就地休息,今晚在此营宿。
队伍一片欢呼,深藏的疲态在空白的沉默中沸腾,我却没有留下一丝情愫的涟漪,因为沉重的盔甲已压了我整整五天,现在最需要的是一次宝贵的休息,如果能埋头倒地就睡,我大概能
睡到明天中午。
嗨,仆兵,滚到一边去,这里可不是你营宿的地方,一个骑着高大威武的长尾风兽的黑骑士走了过来。
我没有回答,但目色之中雷电如潮,我没有动,却站成了极地百年的光和影。
我瞪着他,他也瞪着我,冰与火交织下的焦点,负荷着时光鞭笞下的执着,半晌,他的目光悄悄滑落在我手中紧握的雷电光刀上,眼里不自觉地摇曳起一丝慌乱的颤栗。
雷刀武士的勇猛强悍并不是上天赐给的,那是无数的老兵用自己激扬的生命,在血火之中述写的。
时间,仿佛沉淀在夜风里,灵魂和肉体都变得额外凝重。
喂,阿伦大哥,到这儿来,这地方不错,有人突然冲着我挥了挥手。
是奥赛罗,他和我一样同是仆兵,不过我隶属于雷刀武士,而他却只是一名低阶轻装步兵。
我扭转过头,这小子前些时候不是被派到前边做侦骑兵吗?怎么……
我,不再理会那个令人厌恶的黑骑士,在冰的氛围里,气宇轩昂地走了过去,嗨,奥赛罗,你怎么会在这里?
奥赛罗摸摸后脑勺,滑落的笑意绽放在脸上,我得了感冒,长官不让我再做侦骑兵,于是便被安置在队伍后面,跟着弩机营的重箭手们。
哈哈,那可是一个让人流口水的位置,就算队伍战亡一半的人,死神不会降临到你的头上,我大笑,拍着他宽厚结实的肩膀,眼里晃动的孤单身影瞬间一扫而光。
奥赛罗嘿嘿笑着,飘然欲仙的目光围住了我的感情,不过也够呛,那帮兵爷们让我拿他们的重弓重弩,累我个半死。
我将积攒几天的叹息分赐给他,大家都差不多,瞧,我这身重装盔甲从离开贝雷塔斯开始,就没有解卸下过,太阳又大,衣装里面闷热异常,再过几天这样的日子,人大概会憋疯,我真
怀疑自己不能不能象那骄傲的雷刀武士那样英勇战斗。
奥赛罗倒退几步,上下打量了一番,羡慕之情像藤蔓一般紧紧缠绕着我,阿伦大哥好威武,我要有这一身重盔重甲,憋死了也心甘。
你当这身盔甲是用来衣装表演的?打仗时我可得冲在最前面,就算是战斗到最后一人,也绝不能后退的。
我要是有你这身重装盔甲,就算是战斗到最后一人,我也不会后退的,奥赛罗比了比身上薄薄的一层衣甲,落寞黯然之色在凋谢的目光中,缓缓破碎。
奥赛罗,你如果能将这块石头拧碎,或许雷刀圣堂的长老们会同意让你换换行装,我拾起一块鸡蛋大的鹅卵石,递了过去。
奥赛罗接过鹅卵石,用力拧了拧,却无法拧出一条裂纹,又试了几次,还是没有成功,愤怒和无奈凹凸在他那平仄的脸上。
我大笑,目光如澄澈的山泉一个优雅的跌宕,轻轻划出轻快的痕迹,我一手取回鹅卵石,手掌一阵用劲,咯吱几声,圆实的鹅卵石已碎成几块,从指缝间散落在地。
真厉害,阿伦大哥,你是怎么练出来的?奥赛罗瞪足了眼睛,惊色和敬意仿佛灼灼的爝火,猛烈地炽燃着。
我又拾起一块同样大小的鹅卵石,一手轻易地拧碎它,很容易的事情,只要你肯努力,什么事情都能做成,我笑笑,看着他。
那我也得好好练练,奥赛罗拾起一个鹅卵石,使劲捏了捏,能做雷刀武士可是我一生的梦想……
我仰躺在一块平滑的青石板上,看着远天袅袅升起一轮淡色明月,一种清癯和刚毅仿佛从胸中脱颖而出,然而,当缀满银色补丁的黑幕自天边缓缓浮游而起的时候,孤独和肃穆却像潮水
一样将我淹没,我突然问,奥赛罗,你想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