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不停踱着脚步,从深红色豪华地毯的一头走过来,再走过去,偶尔也会驻足下来,闭上眼睛思考片刻时间,他不知道自己今晚到底是怎么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躁和惶恐感觉,正
从他久违的眼眸里一点点流露出来。
在他的身后,九名高大威猛、全身重铠的三眼巨人一字排开,静静地肃立着,他们就仿佛上了发条的齿轮,全身绷得紧紧的,不敢深喘一口粗气,随时等候他的吩咐。
在他的脚下还跪伏着一大群仅披薄纱、妖饶动人的女人,她们紧张而慌乱的目光时刻不停地追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生怕无法领会他的意思而从此失去宠幸。
他此刻正站在狼穴酒馆第五层也是最高层的大房间里。
这里所有的窗户都用坚固的铁条和硬板从里面封死了,它们虚假的外表只是迷惑大街上不明内情的人,如果有哪个胆大包天而又心居叵测的夜行者想撬开窗户溜进来,那他就会发现撬窗
的难度丝毫不低于捣毁一扇铁门的难度。
这里整个房间都是用精炼的铁板打造而成的,外面再包上一层晒得褪色的旧木头,以掩饰它的坚固非凡的性质,并且整个房间里只设计了一扇门,但它却不是通向楼下的,事实上,这个
豪华而又坚固的房间与狼穴酒馆是完全分开独立的,彼此互不相通,就仿佛两个毫不相干的单元叠垒在一起。
如果有人想从酒馆的底层闯进他所处的这间豪华大厅,那他会吃惊地发现,在第四层的走廊上根本就找不到一条通向顶层的楼梯。
但这却绝不意味着这里是与世隔绝的,事实上这间豪华奢侈的别楼唯一的大门正朝着向外延伸出三米左右的狭窄平台,来往进出的人都必须依靠手工制动且仅容五人的升降机来传送,这
也就最大程度地削弱了敌对公会可能发起的突袭力量。
而且整个狼穴酒楼的每一层都至少有1个小队的十字弓战士全天候待命,哪怕再强悍高超的侵入者,往往还未打开那扇平台大门,便已被楼上楼下密密麻麻的剧毒弩箭贯穿身体。
尽管有如此严密细致的安全保护,但霍华德却仍是忧心冲冲,三个月来已经是第六次受到暗地里诅咒他的人行刺,尽管其中最危险的一次,一个武功高超的刺客不仅躲开了密如织雨的剧
毒弩箭,踢开了那扇用精铁打造而成的大门闯了进来,而且还在他面前挥斩出一道带着魔法火焰的剑唬
那道火焰之剑一下子便烧毁了他那身镶嵌了上千颗质地均匀、毫无杂色的金钢钻石的豪华丝绸,要知道那上面镶嵌的每一颗金钢钻石都足可以买下一整套干净宽敞的高档小别墅,而那身
奢侈到由上千颗金钢钻石同时镶嵌的锦绣丝绸恐怕连深海城的城主也未必穿着得起。
就是在那样危险的时刻,他都没有眨一下眼皮,但现在,他却发现冷汗打湿了整个背衫。
做为一个城里最繁华闹嚣酒馆的幕后老板,同时也做为一个盗贼社会中最残忍狠毒的地下领袖,他本不该有如此失态的表情,冷血和残暴一向都是他一步步爬上并巩固这无上权力和荣耀
宝座屡试不爽的法宝,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已变得脆弱不堪。
终于,他停下了略带蹒跚的脚步,眼睛出神地看着手中捏的那朵含苞欲放的黑玫瑰花。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极为稀罕的玫瑰花品种,黑泽光亮,娇颜优雅,但却又有一股无法形容的邪恶诡异味道,从那散着馥郁馨香的黑黝花瓣中所流露出的幽雅神韵,仿佛只瞧上一眼就能
一下子紧紧地攥人的灵魂,使人情不自禁产生一种愿意为之发狂沉沦的强烈冲动yu望。
他只看了一眼,便立刻闭上眼睛,仿佛生怕整个大脑都被掏空一般,可是那绚美地让人肝肠欲断的黑玫瑰花却还是牢牢地刻在脑海中久久不褪,虽然他有很强的自控力了自定力,但那一
刻,他那受到诱惑的心也不禁开始摇晃。
在他身前,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侍奴正低下头高举起银色托盘,惶惶不安地看着被膝盖压住的锦毯绣花,仿佛担心自己的一个轻微的动作便会引来灭顶之灾。
释如重负地吁了一口气,霍华德很小心地将这枝高贵雅致的黑玫瑰放在银色托盘上,整个人迟疑了好一阵子,微微侧过身去,被复杂感情缠绕的目光这才轻轻飘落在不远处被雕花屏风阴
影覆盖的房间角落里。
一个浑身都完全包拢在黑色斗蓬里的神秘人,正安静地站立在那儿,仿佛已经与整个屏风阴影融为一体。
“对不起,米诺维什先生,您的要求实在是太难了,我想我无法帮上忙!”霍华德尽量放柔语气,放开笑容,以取悦于那个与屏风阴影完全融合的神秘怪客。
他突然感觉这根本不象是他往常应有的口气和语言,在坐上深海城盗贼公会第一把交椅的这十年里,他可还从未和任何一个人如此礼貌地交谈过。
淡淡的花香迤逦在冷寂晦暗的屏风阴影中,那个神秘怪客以死亡般寂静的姿式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之中,仿佛黑暗所弥漫过的空间都是他身体自然延伸的部分,霍华德从未见过有人能如
此恰到好处地黑暗融为一体。
神秘怪客显然极为憎恨阳光,就仿佛再丁点儿的光线都能凿穿他的皮肤,炙伤他的灵魂,他是那种站在黑暗中容易被人忽略的人,他沉默的时候就仿佛竖在那儿的一根冰冷的石柱,一堵
寂静的墙壁,让人丝毫不会产生存在的感觉。
霍华德紧张地搓着无名指上戴的那颗漂亮无比的红色钻戒,从他这个位置上看去,也只能看见神秘怪客那眯成两行细成线丝的危险眼睛,那是一双能让人在噩梦中惊醒过来的恐怖眼睛。
在与之稍微的目光碰触瞬间,他便深深感到自己仿佛正紧握着一条极为冰凉凶猛的毒蛇,他甚至感到心骨里仿佛随时都要沸腾起比死亡还更恐怖的情绪。
在极度深寒的寂静之中,他微微摇曳颤抖的眼睛也不禁顺着对方的目光落在少年侍奴高举的银色托盘的黑玫瑰花上,他感到有趣,也感到诡异,他发现神秘怪客那双仿佛瞻仰圣物的挚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