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湖边的甬路上石井随意一回头,看到了正一边走着,一边沉思的南氏,她停下来。www.Pinwenba.com
南氏感觉有人挡在了他正走着的路上,于是他绕过去,想让开。没想到,他怎么绕,这个人就怎么挡,南氏抬起头,很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个人,闪身侧开为其让开路。
“怎么,南氏,你不认识我了?”石井惊讶地愣住了。
“是你!”南氏也愣住了,“石井……”
面前的女孩子已经由一株潇洒的白杨瘦削成了一片单薄的杨树叶,脸上霞似的红晕已褪成水中浮冰的苍白了。
“我怎么了,”石井爽洁金灿地一笑,伸出手来摸摸脑袋,“我没有长角出来呀!”
南氏不由也笑了。
“一个寒假天天跑推销,都快累死了,我还以为熬不过来了呢!”石井同南氏并排走着,“今天是来看图书馆刚刚进的那一大批图书吧?”
南氏侧过头来看了看石井欲言又止,但是在图书馆入口时,他还是停了下来,他想问石井是否生了什么病。但是当她投过来问询的目光时,他抿了抿欲启的唇,勉力一笑,先踏步跨进了图书馆。
南氏走向书架,石井走向书桌,两人用目光告了别。
“呀!”
一个女生尖锐惊悚的惨叫好像钝器击碎了图书馆薄瓷皿器般的宁静,那惨叫就如一只老鼠被突降的苍鹰撕为了两半一般。
所有的人都甩过头去,向那个发出遭遇了魔鬼般惊叫的地方望去。
一个女生抖着胳膊,蹦跳着,仿佛被狼咬了耳朵的受惊的兔子。
“死了!死了!她死了!”
她指的那张桌子上趴着一个双目紧密、脸色苍青的女生。
血,正缓缓从她的鼻孔中流出来,已流满了大半个桌面,放在上面的书已浸在血泊中了。
“石井!”南氏冲过来,如掀掉五指山的悟空一般,他抱起昏迷的石井,向外冲去。
“快!快去打120!”人们喊着,有人掏出手机。
南氏坐在急诊室外,双手攥成了拳压在膝上,紧锁成川的眉峰下眼睛里布满焦急和忐忑,目不转睛,紧盯着急诊室。
一个小时……
二个小时……
南氏在一秒一秒地捱着。
长而静的走廊那一端响起隐隐如远钟般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那人的鞋跟一轻一重一重一轻地弹着地板,仿佛无心的风有意无意地触着瑶琴上的碧弦—这声音是如此熟悉,仿佛从自己心中逃出来似的。南氏的耳朵紧紧抓住脚步声,他感觉自己的心正一瓣一瓣地张开来,像迎接雨滴一样迎接这越来越近了的,如以丹桂为桨泅圆月皎辉如水顺流而来的木兰舟。
轻舟靠岸,悠悠止在南氏脚边。
南氏的拳已化开了,并轻轻地覆在膝头,仿佛在掌心下有一只轻灵斑斓的彩蝶。
南氏已不能抬起头,他怕满树的繁花会让自己忍不住惊异,他怕贯目的长虹会使自己的眼睛躲闪……他就那样石雕一样端正地坐着,目视着前方,但他看到的一定不再是急诊室的门了,他看到的应该是满天空绽放璨璀绚烂的群星。
“南氏。”介惊石喊他,那是春尽后,水沉沉静深深的声音。
南氏仿佛没有听见,就像风穿过林子时叶片忘记了摇动。
“南氏,”介惊石伸出手,把他的脸转向自己,“看到了吗?我回来了,而且,发誓再也不走了。”
南氏淡扫了介惊石一眼,就像天鹅用影子掠过湖面。
“看着我的眼睛,”介惊石说,语气像阳光一样温存,一只手像鱼儿一样游到南氏的手上,一只手捏住南氏下颏,“看好,看清楚了,记住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了。”
南氏眸子里飞出来的仍然是冬天。
介惊石发出一声孤清如鹤的悲咽,调身朝来路奔回。
行至半途她终于止住了心如裂帛的撕痛,急刹停下,旋回身来看着南氏,舌尖抵去唇角的泪滴。
良久的静寂,像大地在等待雪花。南氏终于转过头注视她的注视,像湖水回就月光。
介惊石蹙起足尖走回来,一步一步,步步似在踩莲花。她走到南氏身边,坐在地上,头依着南氏的膝盖,湿漉漉的眼睛,轻轻嗡动的鼻翼,巴巴的眼神,像条被委屈了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