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韵看着昭睿递过来的账本。这是如梦轩每日流水的原始记录,来此寻花问柳的客人,不是包养那种长嫖的,属于单嫖,这种客人有单独的账册,谓之流水账。每人都会在支付嫖资之后具名签字,以用作青楼将来支付税款的原始依据。当然,客人们签的名字往往是化名。
萧韵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如烟当日的接客记录上。那一栏写着“顾沣”二字。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和那丫头的笔法如出一辙?”昭睿笑道,“大益重文轻武,举凡有点能力的人家,小孩子至少七岁就开始读私塾,再不济也会写自己的名字,但是都到了二十多岁还写成这个样子的,也是稀罕了。”
萧韵把账本拿给身边扮成太监徐公公的十一。
“十一,你看。”
十一仔细扫了几眼,恭敬回道:“沐大人说得不错,的确像季姑娘的字……奴才的意思是,写字人用笔勾划、点墨着力等处,与季姑娘似是同一类人。”
“也就是读书多,而不会写字,或者是说,写字写得不好。”昭睿补充。
毛笔字要天天练,才能小有进展,他的雨璇根本没练多久便开始办银钱铺子,每天有无数杂务要操心,后来索性再也不练字了,还无赖地说什么这样本东家写出来的字大家都认得。
结合母亲给自己传来的消息,萧韵的眉毛拧紧了。
和昭睿目光一交汇,两人都明白了这个签名所隐含的意思。
来自那个世界的,其他的人!这人如果是无害的普通百姓,倒也罢了,就怕……
“还有一件更加有趣的事。”昭睿说着看了一眼十一。
真爱摆谱。萧韵冷哼,挥手让十一下去了。
“说吧,你发现了什么?就不能痛快一点,通通写好了传一封信给我吗?你那只雕比我的信鸽强多了!”
“啧,你现在是炙手可热、民心所向的三皇子,数不清的秦家人用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和你来往得多长多少个心眼儿,我哪里敢用飞禽来传信儿给你。要不是今晚被指派了来你这汀阑宫执勤,我还没机会单独见三皇子殿下呢!”
“你少说两句废话,说不定能更早实现你的复仇大计。”萧韵冷着脸坐了下来,翻看其余的账页。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哪,我不用我那宝贵的雕儿,因为我怕你看了信之后一把捏死它。”
“到底是什么?”
昭睿把玉香告诉他的事说完,果然萧韵攥紧了账本,差点就把它给揉烂了。
“啧啧,你看看,我就说吧!一提到那丫头的事你就坐不住,你不是都放她自由了嘛,人家现在已经不属于你了。”昭睿幸灾乐祸地说完,看一眼萧韵额角冒起的青筋,又补刀了一句,“对了,本来也不属于你。”
萧韵在乍然的暴怒之后,听了昭睿阴阳怪气的话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摊开账册,重新审视那个签字。
“顾沣?”
虽然是化名,却唤起了他脑海深处的记忆……
“秦沣?”
这还是第一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意识模糊时喊出来的名字。他当时觉得想必是她从前的爱侣,还醋意大发。只是,她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除了齐震和沐昭睿,从来没见有什么来往的异性男子,哄得她嫁给他之后,他就彻底把这个名字丢开了。
如果这个顾沣就是雨璇嘴里那个秦沣呢?
萧韵想了想,便继续仔细翻阅账册。在有着“顾沣”签字的下一页,是另一名嫖客的记录,他一眼看见那签字,立即精神一振。举到眼前横看竖看,终于冷笑。
“怎么?”
“沐昭睿,你还记得永富钱庄的顾老板吧?”萧韵指着那页纸,“看这个签名,像不像他?”
“……我只知道夜冽一直没有找到他,还有他的家人。”昭睿恍然大悟,“他陪着这个所谓的顾沣一起来的如梦轩?所以这个人用了顾姓?”
萧韵把账册慢慢地摊在了桌案上。
“不知道他是几时回京城的。也许,这老家伙就没离开过。你说,他会投靠谁呢?”
母亲告诉他雨璇的分析,而他也是那么想的,已经沿着那个方向去查了,什么京燕资信社……再明显不过了是吗?
“听说靖国公府的老国公爷在痛失嫡孙之后,忽然收了一名义孙,而这位孙少爷能说会道,又极其能干,很是替老国公爷、世子夫妻等主子派遣了不少悲哀。”萧韵思索着说,“如果这个义孙就是她曾提起的那个秦沣,他献计策开了这家资信社,帮助秦家人洗钱,完全是有可能的……”
“什么她曾提起的,你说雨璇那丫头?这个秦沣是她认识的人?”
萧韵没有回答昭睿的话,只是把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有必要去见一见顺天府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