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发呆?她踮起脚尖看他手里的东西,不觉再次心酸,那是她在给连萍等人讲课时亲手整理的教材。
萧韵正在轻轻地抚摸着册页上的字迹,笔挺的背影显得那么孤独萧索,雨璇觉得一股热意冲到眼底,她伸出手指揉了揉眼睛,又狠命咬咬下唇。
大约是呼吸声有些沉重,萧韵已察觉了,他扭头望了望,把册子放了回去。
“可以了吗?”
雨璇垂着头回答:“可以了。”
萧韵走过来坐在连萍的桌案前,又让雨璇就坐在他对面:“连主管,你来铺子时间最久,本宫没记错的话,铺子已有半年多不曾收到过假钞了。今日之事你处理的很好,接下来,本宫想要听听你对此事的看法。”
声音虽然略微沙哑,但已恢复了他一贯的精明敏锐。雨璇心下稍安,她取出那张假钞,推到萧韵面前。
纸钞黏黏的,还带着丝淡淡的鱼腥味儿。
“那个扛一麻袋铜板来存钱的,是个卖鱼小贩,”雨璇从一旁的小几上取来开户资料,这是她刚让高亭准备好的,“从填写的地址看,这小贩的住处在南市区,那里确实穷人扎堆居住,殿下请看渔贝巷三字,顾名思义,恐怕那里集中居住的都是渔民。”
“派人去核实。”萧韵锐利的目光落在那行地址上。
“是。”雨璇又取出一张等同面值的真钞,把它与那张假钞并排放在萧韵面前,“殿下再细看这张假钞,图案虽仿照真钞,但一望而知,画得很粗糙,边缘线条都不平滑,是以一下子就让客人给认了出来。这说明伪造假钞的人的技术并不高明,还没有形成气候……”
萧韵皱眉看着面前的两张纸钞,渐渐地,对方那双手吸引了他的目光。
从未留意过连萍的手。肤色白皙,十指修长,没有蓄指甲,没有涂蔻丹,没有戴戒指,手腕上也没有任何装饰。一双小手略有肉感,白里泛红,细腻肌肤下细小的血管透出淡淡的青色。
看起来很舒服,真是温润如玉,难怪附庸风雅的文人骚客都喜欢把美人的手叫做“玉手”。
雨璇见萧韵盯着自己的手看,不禁心里一沉。她离开了鸿雁山庄就再没佩戴过什么手饰,萧韵送她的那些戒指、镯子、手链之类的,她统统留在了山庄,难不成他对她这样熟悉,一双手也能让他浮想联翩?
她咳嗽一声:“殿下?”
萧韵被这么一提醒,不得不收敛心神,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假钞上去。心里暗暗地嘲讽自己,真是魔怔了,一双手也能让他想到雨璇,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了。
“你接着说。”
“是。”雨璇继续道,“鱼贩子一连拿进二十五张纸钞,居然其中就有六张假的,这个比重不可谓不高。假钞最大面值是一贯钱,也就是只有一两银子,伪造者造了假钞出来,使用群体自然是低收入的老百姓。我们可以在南市区暗暗访查,把调查面尽量扩大,多收集一些关于假钞来源的信息,总结伪造团伙的规律。”
“说得好。还有吗?”
“回殿下,有的。殿下请看,这张假钞虽然图案不甚精美,但钞质和真钞相比所差无几,咱们大益对于桑皮纸的使用有着严格的限制,等闲百姓如何能寻到货源,想来伪造者有一些特殊渠道,他们必定认识统管钞材的礼部官员,或是那些官员的得力属下等等……”
雨璇说完,见萧韵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又开始心跳加快。刚才说什么不合适的话了吗?这番意思都是按照连萍的表达习惯和语速,而连萍也提过,萧韵从未和她有过什么交流,都是直接找金管家或者他在铺子里的男主管问情况。
难道是她表现得太过懂行?可连萍本来就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首席大弟子,对于许多金融现象能有独特的见解,也很正常啊。
“殿下?”
萧韵把目光收了回去。看他刚才在想什么。他竟然想要冲到这个女子面前,在人家脸上寻找有没有戴面具……
当然是没有。其实他刚才已经看过她耳下的部分,都是平滑的肌肤,一点痕迹也不见。
不,如果雨璇侥幸从那些劫匪手中逃脱,她怎么会重新回到这里?她心里一定怨恨他,躲他还来不及。
心头再次滑过痛楚,他哑着嗓子说:“你说得很有道理。最近本宫事情实在是多,清查假钞一事,就交给你和金管家,你把你刚才说的打算,写一份计划给我看,我会转交给他。”
雨璇怔住。这可怎么办!他要她写计划书!
“怎么,有问题?”萧韵目光一凝,深邃黑眸对上了她。
“……噢,没有,”雨璇赶紧打马虎眼,“只是殿下,这计划书能不能明日交给您?今日还有很多账务要处理。”
晚上就找连萍,口述给她,让她代笔。
萧韵没有多想。“可以。那你写两份,一份明日到本宫府里时直接交给金管家,另一份,你放我书房的书桌上,我回来看。”
“是!”耶,缓兵之计奏效了。
……
深夜,文盛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