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勤政殿。
早朝已过,皇帝欧阳铖留了几名近臣在书房里,包括几名内阁大学士、左丞相齐翊、右丞相邱御胜,以及参与大部分政务管理的三皇子。
“……与磔樾和亲不过数月,他们就又不安分起来,继续骚扰边境居民商户,真是狼子野心始终不改!”欧阳铖皱眉在一份折奏上写下大段批示,“齐大人,此事交由你处理,看是通过鸿胪寺斡旋还是采取些别的手段,务必要让他们偃旗息鼓!”
“微臣领旨。”齐老爷说完这四个字,微微侧目,望了望邱御胜。
方才他已禀报完,可却没有离开,皇上特意命他留下的。想必,对于那件事,皇上还是耿耿于怀的——
果然,谈完了所有的紧要国事,欧阳铖问起了邱御胜:“邱大人,关于昨日丹凤大街刺客一事,目前查得可有眉目了?”
邱御胜答道:“当时刺客趁乱而入,显然是有备而来。刑部和顺天府都已全体出动,但目前一无所获。确实抓到了几名鬼鬼祟祟之徒,却都是惯偷,经过连夜审问,发现与刺客毫无联系。”
欧阳铖听得越发脸色阴沉,嗓音也低沉了下去。
“朕的涟华公主,几日前还开开心心地过来看朕,给朕讲故事。而现在,她却身受重伤,再也不能活蹦乱跳了!”
书房内气温骤降,几名臣子都低下头去,萧韵也沉默地站立一旁。
“刺客始终未抓到,但朕不能就这样束手无策。朕觉得有个人该为此担责!韵儿。”
萧韵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儿臣在。”
“昨日的事,朕都听齐子煊说了。”欧阳铖神情颇为不忿,“一切都是因为你名下铺子那位目中无人的新晋掌柜引起的,朕要重罚!”
偌大的书房一片寂静,连房中人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片刻后,萧韵清清冷冷地吐出一句:“父皇,此事与她无关。要罚,就罚儿臣吧。”
“韵儿你……”
欧阳铖大为光火。其实他在上朝之前就和儿子稍微说了说,但儿子不以为然,一口拒绝。现在他当着几位近臣的面提出来,就是想要给儿子多方施压。
那位掌柜是什么人,为什么韵儿这般不情愿拿她开刀?他必须做点什么出来,不光安抚邱御胜,也要表态给齐翊。他们一个是涟华的养父,一个是涟华未来的公公,两人又同是他的左右手。
萧韵平静地答道:“儿臣并非袒护她。儿臣的妻子身娇体弱,儿臣亲自管着名下所有铺子,此次揽储是儿臣首肯的,也是考虑到靠近年关,可为来年创下一个开门红。然而后来人群发生骚乱,给刺客以可趁之机,虽然不是儿臣所想的,到底是由儿臣引起。不光涟华受伤,还惊吓了京城百姓,闹得人心惶惶。因此,请重罚儿臣,也好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可是,朕听说,是你那位掌柜对公主极为不敬,才引起了骚乱!”
萧韵摇了摇头:“事实并非如此。”
说着,他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三位内阁大学士,问欧阳铖:“父皇,此事实质上是一件皇家家务事,不如关起门来说?”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外人回避。
欧阳铖扫了一眼满脸尴尬的三位大学士,只得命他们退下。
“韵儿,你接着说。”欧阳铖示意蒲公公把书房门关上。
萧韵淡淡地答:“父皇,儿臣认为此事还是由岳父来讲比较好。”
齐老爷面露惭色,躬身哈腰地把齐霏过来添乱的实情一五一十告诉欧阳铖。
“……说来惭愧,还是小女淘气,小孩儿心性,非要给公主抽头奖。然而那位连掌柜的做法也没错。在场都是老百姓,如此破例,说到底也会失了皇家颜面。涟华公主什么珍奇异宝没见过,为了区区一件物品就将公平公道置之一旁,不光皇家会失面子,而百姓更是会对三殿下失望。”
萧韵见欧阳铖没有反驳,便接下去说道:“父皇,您现在明白了吧?连掌柜这么做并非对皇族不敬,恰恰相反,她是为了维护儿臣的名誉,何罪之有?儿臣要是因为一时之间未抓住刺客而把罪名安在她头上,那才会让百姓心寒。”
欧阳铖沉吟了一会儿。
“话是说得没错,可是,三皇子妃的话她都敢于公开顶撞,朕若未记错的话,从前不是三皇子妃给她提供了这份工?包食宿、发月银,还有四季衣物,此外,她刚来的时候,三皇子妃,也就是齐大人的女儿,还手把手教她们几个呢!这份收容之恩、栽培之情,她统统抛之脑后了吗?”
齐老爷被说得更惭愧了,谁也没有他清楚,皇上口中那个热心又耐心的女孩儿并不是他的女儿。
“皇上,”齐老爷垂头,“有句俗话,叫做帮理不帮亲。若为了情分破例,那不就是在徇私,会引起百姓反感的。这件事,确是小女做得不妥……”
萧韵没有说话。他料到欧阳铖会如此“追责”,早早地找了这位名义上的岳父通气儿。而且,他押对了,齐翊果然是一位知情理、明道义的人,总算不枉皇上这么看重他。
他不便于人前数落自己“妻子”,齐震又一边倒地站在妹妹和未婚妻一边,总算还有一位知情理明道义的人,能说句公道话。
“齐大人,你和韵儿说得都确实有道理。”欧阳铖语气放软,话锋一转又道:“可是,不看起因,单只看那位连掌柜这种顶撞行为,完全可称得上是以下犯上,怎么也要罚一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