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吧。”
他清越的声音随着风声传了进来。
陌念初呆愣了半刻,扶着车厢缓缓站起了身,这种双腿僵硬的感觉已经很久不曾有了。
这一场雪逐渐覆满山坡,雪白无瑕,再不见当年那般惨烈的景象。
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忍不住脚下一软,整个都跪了下去。
朝着荒山,朝着暮雪。
一双凤眸都泛成了血色,她半个身子都扑在了雪地上,垂着头好半响也没有开口。
眼泪一滴滴落入积雪中,很快就没了踪迹,销了些许冰雪,滚烫灼热的却没半点划过她的脸颊。
如今的她,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来跪陈家的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一步走错才导致了这样的惨剧。
车夫都远远的避开了,都是一副已经十分老练的模样。
顾诀背朝着她,负手而立,任那飞雪覆满眉目。
满身风雪,冰寒渗入骨血,可是她一个字都应不出来。
喉间好似冒上了些许猩甜,眼前一片都是残尸遍野。
顾诀抬眸,衣袂翩飞的逐渐缥缈:“这雪年盖住从前的一切痕迹,不管是满目苍夷还是繁华似锦,我从前觉得恨一个人,便不能一刀将他砍死了,须得慢慢的磨细细的砍,看他一点点不能反抗认命绝望……”
“后来发觉大抵爱也差不多如此,生或死总得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最放心。”
风雪疏狂,而他的声音却无比清晰的转入了她耳中。
她一头磕进了雪地里,许久月没有抬起,冰寒满面却逐渐失去了知觉。
一身淡紫罗衫很快染上了血色,整个人都如同雪人一般,身上的知觉都在逐渐散去。
她知道这样明显的行为,只会让顾诀更快的得知她的真实身份。
可是九年的荒山埋骨,她都不曾经过一点孝道,这双膝如铁怎么也站不起身。
九年前,便是这样的场景,所有的鲜血和不甘都被掩盖其中。
两人静默无声,唯有落雪潇潇,将这天地都连成一色。
她的脸埋在雪地里,无声恸哭,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身影出卖了她此刻的内心。
曾经少年千般豪情四海行,笑与狂歌共诗酒,而这一切都已经无法再回到最初。
不知她保持这这样的跪姿过了多久,久到她身上已经没有半点知觉。
顾诀长清寒卓华的转回身来,俯身将她从雪地里扶了起来,缓缓拂去她眉间风雪:“摔的疼吗?”
她一双眼眸红的满是血丝,“痛不欲生。”
他将她拥在怀里缓缓低头,薄唇轻轻落在她眉心,声音清浅的几乎要飞散在风雪之中,“我好想杀了你。”
那一处灼烫的厉害,她的脸上没有惊恐没有慌张,而是撑着顾诀缓缓站直了身子。
凤眸里的最后一丝水色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