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皇宫前,李秋生这当头的一惊,已然全是慌乱了心神。从来没有过的惊悚一齐涌上他的心头,他呆呆地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转身就走。
可是,等李秋生抬头细看四周的时候,他的心头又立即冷凉起来。这迷乱的四周和错踪复杂的宫殿建筑,那里有他的逃跑之路。况且现在他的四周前后左右,都已被刚才下车时那六个桃红彩衣的宫女团团围住。再想逃离一步已是不能。
若是硬要往外闯的话,李秋生必得用手拨开这几个围困他的宫娥绣女。可是李秋生这时又畏宿了下来,他把挥动在半空的手又收了回来。因为他觉得自己若如此挥手推搡这几个女子的话,他必得与这些女子肌肤相亲,连襟相迎。这岂不是有违上古之大忌,男女绣绣不亲之举。他李秋生怎么能这么样双手沾满其他女子的姻脂水粉,那岂不是有负他心中一直苦苦珍爱的董嫣芷吗?他李秋生打死也不能干这种违心的事。
正在李秋生感到进退左右为难之际,站在面前的‘小狐娘’冷月却是扬脸呵呵一笑,娇眉一闪,轻言道。“李公子,咱们几日不见,你为何一脸惊惶失措之态啊?不会是被老太太派来接你过府的这几个姐妹吓唬住了,你却这般胆怯失勇啊。”
“我,我哪有啊?”李秋生一时极力反驳道,又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宫女,连声道。“小狐娘,这不都是被你这些伢们逼的吗?你看我李秋生若是再不走的话,只怕又被你布下的这些美娇娘打一餐牙祭了。”
“哎哟,李公子,你是有所不知吧。就别说我了,在这个皇宫之内有那个狐眉之女敢瞟窃于你啊?这不是自己为自己找死的理由吗。”冷月这时却稳稳冷静地说道,再没有了先前的冷艳狐眉之态。她忽然又扬手指着当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宫女道,“花芷,你们还不快快领了这几个姐妹去为李公子打点衣装寤室。李公子,就由我领着他前去面见太后好了。”
那花芷望了冷月一眼,似是极不情愿的带头应声道。“是。冷月姐姐,我们姐妹这就过寤室去打理。李公子,就交给你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李秋生却哑然叫道,“你们,你们不许走,快把我送出外面去。我不要在这里,更不想见什么太后。”说罢,李秋生又抢步挡在了那六个宫女的面前,挤眉弄眼一般,似是非得让她们带自己离开这个皇宫不可。
见此情景,冷月在后格格媚笑道。“李公子,你别忙。这是太后的口喻,她们怎么敢违抗呢?你呀,还是听我说的吧。”
冷月这一声‘太后’一出口,李秋生又是当头一震,脑袋嗡嗡作响。他打自和梁氏主仆在将军府相聚了三四日是,也没听谁叫过一声‘太后’,说过一声‘皇宫’。可是,现在冷月却口口声声说的讲的都是皇宫太后,他不禁冷冷地吸了一口气,张着一双冰冷似水惊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冷月道。
“小狐娘,你今天在我李秋生的面前尽搞的是什么鬼主意啊?一会儿是大皇宫的惊叫,吓得我李秋生心头一凉,落慌而逃;一会儿又是一声‘太后’,更让我李秋生懵懂无措,呆若木鸡。今天你这个小狐娘是不是又想把我弄糊了,趁机偷吃我的豆腐啊。”
冷月头一歪,立时连连恨道。“呸,你个死瘪三,流氓胚子。前几日林将军府不过是冷月略施狐眉之计,尽揭你这个朝廷要犯的底子罢了。为的是让太后明白你李秋生是那根苗子,那个货色。你还真以为我冷月这么一个标致、宛如鲜花一朵、冷艳绝色的女子,会以身相许你这个肮脏得不能再肮脏的‘土太岁’和朝廷要犯啊?揽镜子自己照一照,你小了够不够格再说。”
李秋生则定在那里皮笑内不笑,又摆出他那一副自小习惯的瘪三尊容嘻嘻道。“冷月,不,小狐娘。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谁说我是烂命一条和朝廷结上了梁子,可你也不能这么抵毁我呀!若是有一天,你当真想偷吃我的豆腐了,我还不鸟你呢。到那时,你别说本公子不瞧你这个骚狐狸一眼。”
听得这刺耳的话一出口,任何一个女子若是被别人当面言及,肯定是非被气得吐血不可。再加了那六个掩嘴想笑又不敢放声大笑的宫女在旁边听着,冷月这‘美女’更是被李秋生的话语气得粉脸腮红,银牙格格吱响。她气休休地指着眼前一副瘪子痞气的李秋生喝道,“你,你这个泼皮,真是讨厌。我不跟你计较了,快跟我走吧。带你见太后去,以后再跟你算这一笔帐。”
李秋生即时撇撇嘴嘟囔道,“好吧,小狐娘,日后还不知道谁算谁的帐呢?”说罢,突然又抬头指着挡在他眼前的六个宫女道。“小狐娘,哪这几个美丽的姐姐呢?是不是也让她们跟在我的身后,就把我当作众星捧月一般喽。”
冷月怒目一眼,狠狠道。“呸,你小子想得倒美。她们这几人是为你打扫寤室的人,我就不明白了。你是那辈子积下的阴德,现在居然得到太后这一般赏识。”言罢,略微停了一下,又叹气道。“哎,别说了,走吧。等见了太后,一切自有安排。”
其实,这也难怪冷月这般怒气冲冲了。打自她在将军府陪着梁氏回转宫中之后,梁氏就一直要她布置好自己寤宫的偏房,留给这位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身份的主子。她只是懵懂知道,太后在带她入住将军府的时候就告诫过她。在将军府不论遇见什么人,都不能道破她梁氏是当今太后的身份。亦不能透露半点有关皇家的字眼。
所以在将军府初见李秋生的时候,为防万一遇事不测。冷有便对李秋生使了一个小小的‘狐眉’之计,以致现在两人再次相见之时,反倒成了李秋生拿来取笑她的把柄。但是,人家李秋生现在是太后梁氏的座上客,你再有不服之气也只能吞咽在肚子。
走过九曲十八廓,穿过楼台小径,再经过重重红色的朱漆大门,冷月总算把李秋生带到了一座巍峨壮观精雕细琢的宫殿前。
宫门口似有二个中年的姥嬷嬷,带着四个青春秀丽的青衣宫女守候多时了,见得二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立即迎向前去,作礼道。“李公子,好!冷月姐姐,好!太后,在寤室之内恭候多时了。”说罢,六人分列两旁,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冷月走在前,只是稍微点头,轻哼了一下,就迈步而入。李秋生则却哆嗦着身子,跟在冷月的身后犹豫着该不该往前走。虽说李秋生是经历过刀光剑影,血与火真正考验过的少年人。饶是如此,现在置身在这样森阎罗布,寂静无声的女人堆里,心里多少是有几分惊恐的懈怠的。毕竟,李秋生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能这样走入神秘而又森严的后宫殿堂。
磨磨叽叽了好一会儿,李秋生终于随着冷月走进了太后的寤室。只见一位衣着打扮雍容华贵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端座在寤室当中垫着黄色缎子的御用龙撵之上。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像欣赏一件珍宝一样。
两旁各站着一位青衣宫女,手拿银屏小扇正轻轻地摇摆着。圆桌之上的紫色龙纹烟罩,正从里面冒出丝丝缕缕的紫檀香烟,随着宫女手中的小扇上下晃动而显得摇拽多姿。周边各色陈年古玩,花帘雕琢,花瓶器皿,摆设得错落有致,井井有条。
李秋生正看得眼花缭乱之致,那龙撵之上的老太太首先开口道。“秋生啊,几日不见,你在将军府还住好得习惯吗?这一下好了,老太太把你接进宫来了。你就不用再回那个将军府了,陪老太太在宫里好好过日子吧。”
梁氏这冷不丁的话语从嘴里溜出,李就生霎时就愣住了。他瞠目结舌地盯着座中的梁老太太,哑涩地噤声道。“梁,梁老太太,你,你怎么摇身一变就变成太后了。我,我,李秋生被你主仆二人骗得好苦啊。早知你是太后,我就不和你聊了。免得被你接到宫里来,我的日子只怕比在将军府活得更不容易了。”
“哼,小子,你竟然敢跟太后这么说话?看我不着人抽你的嘴巴才好。”冷月从旁冷冷插言道,肚子里的怒气似乎仍是没有消退几分。
李秋生立即盯了一眼冷月,又带着戏弄的口吻说道。“哎哟,小狐娘,我李秋生说的可是老实话,又不是能糊弄你的。难道你连让我说话的权利都剥夺了吗?我可不是你们的私人物品,随便摆设的。”
“你,你这个泼皮。等一下,我非得拨了你的皮不可。看你还敢不敢嘴硬?”冷月气得脸色煞青的怒道,拿过一个拍尘的鸡毛擳子,就要往李秋生的身上丢去。
“”梁氏见状,立时在座上冷哼道。“哼,你这个野丫头休得张狂。冷月啊,衰家的面前不许你这样对待李公子。都给我退到一边去,衰家自己来跟李公子聊聊。”
冷月被梁氏这一声冷哼,立即退回一边,宿着勃子张着怒目,连连对面的李秋生做了一通可恶的鬼脸。好像在挑衅道,小子,你等着。这一口恶气,日后我冷月一定加倍奉还给你。
见冷月慢慢退后,梁氏又笑迷迷的说道。“秋生啊,你可不能怪衰家诓骗于你啊。哪时若是让你知道衰家的身份,你还会和衰家在将军府聊得这么开心,聊得这么多吗?你也不可能把你的身世之谜就这么直接的告诉衰家吧。衰家这样做不都是为了你的好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算衰家是欺骗于你的,那也是衰家善意的‘欺骗’啊!”
“善意的‘欺骗’”李秋生一时回味着梁氏的这一句话,当即又惊呆在了其中。心中却翻涌出一幕幕无限的惊疑和不容置疑的憔虑,他抬头看上了窗外透射进来的天空,眼睛里透露出一片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