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实在也不知道她这回的难题应该怎么解。
狼?是郎君吧。
她仍旧还是老样子,就算太傅再怎么教导,为人上人非得无心无情不可,她却还是那个老样子,只要在乎一个人,恨不得掏心掏肝的把什么都给人家。
他是早就劝过她不要那个样子的。皇宫皇宫,深宫寂寞,却也实在单纯,这里只有想要害你的人,忍住心不对任何一个人动情即可,可是一旦出了这皇宫,眼睛就要瞎掉,不明白到底哪个才是真心带你,哪个是假情假意。
这种看人的功夫,千眠练得比任何一门功课都要不及格。
可是以前毕竟还有他在她身边,她看不透,他便替她看。
“主子,”沈昌临浅浅的叹了一口气,看着那边哭的不成样子的千眠——除了金千影,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她为谁哭成过这个样子。
“你还太小,这世上有些东西不该你明白的。”
“切,沈少爷好像大我多少一样,四个月还是五个月来着?”
千眠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就近抹在了沈昌临的身上,哭肿的眼睛挑衅似的上扬着,却再没有了往日那种嚣张跋扈唯我独尊的气势。
不过是这孩子觉得哭的丢脸了。帝王的教导不允许她发泄出来而已。
沈昌临又是浅浅的一声叹,而后道:“如果真的那么累的话,就回来吧。随便你去哪儿,只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就不会再有事的。”
“嗯……”千眠把脸埋在膝盖里,有些傻乎乎的笑开:“回来啊……听起来不错呢,不过我不要很穷,阿昌,要不然我还是给你爹当义女吧?你也知道,我身娇肉贵的,别人家还不一定能养得起我呢,还有,等再过两年,还得叫你爹给我找个靠谱点的婆家,当然也要有钱,不然被我吃空了我可不管……嗯,还有什么呢……”说着说着千眠的声音低了下去,呢喃的声音仿佛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只是要把嫁妆准备的丰厚一点,我这样破败的身子……对不起人家的。”
“你说什么?”沈昌临没听清,靠近了些想再问一遍,顺道把她带下来算,省的等会儿让他爹看见又要炸毛了。
哪知他的手刚放过去碰到千眠的衣衫,那人忽然抬起头来,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语气分外的坚定:“阿昌,我看我还是不要活下去了。”
“你傻了啊!说这种话也不怕你的皇爷爷过来直接带走你的舌头!”
听见这话沈少爷可没再沉默了。他支起身子往千眠那边挪了挪,看着那哭的乱七八糟的小人,看着屋檐边上酒坛子发呆,难得的温柔道:“到底是怎么了?把事情说出来我听听,给主子分忧是我的本分嘛。”
“阿昌……”
终于是捉起那一点衣衫,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千眠撕心裂肺的抽泣着:
“阿昌,爱一个人不是都应该有回报的吗?为什么有时候掏了整颗心出来,还是一点回应都没有呢?”
“阿昌,好累,好累……”
到最后甚至连人称也没有了,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究竟是谁。
“阿雪,阿雪,为什么不想让我回去……如果不要我的话,一开始就不要对我好啊,也不要让我觉得你应该就是我一个人的啊,现在等我爱上你了,再这样把我丢弃,我真的很痛啊,很痛啊,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你了,只剩你了,为什么连你也不要我了……”
屋檐边上的那酒坛子被风一吹,晃晃悠悠的落了地,不算小的响声打断了千眠的哭泣,她颤颤巍巍的低下头来,看了一眼碎成片的坛子,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自己身边这个已经和自己一样长成的少年,朦朦胧胧的道:“荣华富贵,刻骨铭心,这辈子我也算是没有遗憾了是不是?阿昌,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也要投胎一个平凡人家好……”
话还没说完,千眠的身子忽然向后重重的倾斜下去!沈少爷一个心惊,忙松了手里的酒坛子使出浑身的力气去拦,可是触手可及的那个身子仿佛是忽然间就被空气吞噬走了一样,伸出的手只抓住了脚踝,待到眼前的整个身子都陷进了那个无形的漩涡,沈昌临手里便也只剩了一只绣花鞋。好像前一刻还在屋顶上哭闹的千眠忽的被黑暗吞噬了去,任凭他再怎么感知她的气息都没用。
这时,沈昌临扔开的那个酒坛忽然咕噜噜的滚落了下来,在刚才那个酒坛落地的地方一步之遥,落了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昌临暗道事情不好。她现在只是魂魄形态,凭空就这么消失了去,不是她没了要回了肉体的心暴露了阴气被鬼差抓走了又是什么?
握紧手里的绣花鞋,沈昌临飞起身子就要窜出家门。迎面却来了听到动静赶来的沈丞相,他看了看地上的一堆碎瓷片,急急的问道:
“昌儿,这是怎么回事?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