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事闹得上下不安,宫中却一派欢喜热闹。王贵妃的宴会设在她自己宫中,其实不独七娘她们,她还邀请了别家小娘子。约摸十来户,多是认得的。
朱家姐妹自然是要来的,王環也在。只是,其间还有个熟悉的身影,郑明珍。这个人,七娘一向不大喜欢,与朱凤英的拌嘴不同,这是真厌烦。
“谢七娘子!”只听郑明珍唤道。
七娘不情愿地转过身,敷衍笑笑。
“听闻你近日住在宫中?”郑明珍问。
七娘点点头,不愿与她多过话,只想找个借口离开。谁知郑明珍却凑过去,装作亲昵的样子,耳语道:
“我可见过你那举子先生了!”
七娘听闻陈酿,猛地抬起头看她。郑明珍只笑笑,带着戏耍七娘的得意。
七娘心道,酿哥哥不大与小娘子们来往,她如何见过了?想是他与哥哥们一道出去时被她见了,有心打听。
“我的先生,与你何干?”七娘瞥她一眼。
“呵!你的先生?”郑明珍一声冷笑,“不过如此。”
说罢,她便扬长而去。七娘有些莫名其妙,她这样挑衅,所谓何来?
王環正与朱凤英、许道萍一同过来,自然见了方才的情景。王環只把那日茶坊的事与她们说了,七娘只觉可笑,这都多少年了,还是那般嫉妒捻酸。
朱凤英拉着七娘道:
“理她呢!就要春闱了,到那时,陈先生中个状元回来,也用不着咱们奚落她了!”
“嗯!”七娘点点头,“酿哥哥定能的!”
一时,七娘又觉得很愉快,几位小娘子再不耽搁,便欣然赴宴去。
王贵妃性情好静,虽为贵妃,宴会的布置却不铺张奢华。腊梅素帘,白瓷竹席,极是文雅清贵。她本善画,这样的布置,像是水墨中的留白。
想来,郓王在朝中颇有才名,与他母亲自是一脉相承的。
七娘是越发喜欢这样的景了,初见时,只觉一目了然;可置身其中,却又觉得处处皆景,处处皆有故事;再细看来,才知是看不尽的。
夫人娘子们皆已到了,谢芪等宫嫔也受邀相陪。七娘与母亲、姐姐一处,端端坐着,不像平日里的放肆模样。许道萍本就言语不多,因着紧张,更是静默着不说话。
倒是谢芪随和,她见许道萍的样子,只低声笑道:
“许娘子,别怕。就同在家中一样,姊妹们一同乐一乐,你只把我当亲阿姊就是。”
“多谢淑妃娘子关怀。”许道萍点头道,极是客气恭敬。
待众人入席毕了,王贵妃才款款而至。七娘虽在这样的宴会中常来往,确是头一回见王贵妃。
王贵妃与朱夫人差不多年纪。只见她着玉色暗纹长袄,下系十二破月华裙,料子虽名贵,颜色却清素。裙摆泛着若有若无的微光,倒像是水波在其上流动,莹莹润润,占尽风华。
“好美!”七娘低声感叹。
谢芪笑了笑,对她道:
“这月华裙的料子唤作明珠绡,才进贡来的,独王贵妃一份,难怪你不认得。”
“何为明珠绡?”七娘好奇。
“这料子名贵便名贵在明珠二字。这每一根经线皆是拿珍珠磨粉涂了,每一根纬线又依次涂了玳瑁、琥珀,夹杂着银线织就。顺序也丝毫错不得,这就更费功夫了。”
七娘点点头,又看了看那裙子,果是华美至极。除了王環,别的小娘子多也是头一回见王贵妃,那裙子自然也是头一回见,都羡慕得挪不开眼睛。
“看小娘子们的模样,倒比裙子更有趣!”七娘低声向谢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