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夕阳落山,营帐中的最后一丝阳光渐渐抽离。
整个营长缓缓暗下,一片凝重之气。
韩世忠沉吟一阵:
“我想,陛下不至于那样做。”
韩家军是大宋中流砥柱般的军对,眼下战事未平,他不信皇帝会出兵绞杀。
一将官听韩世忠有继续北上的打算,气性也上来了。
他起身道:
“后方若果真不稳,咱们也没什么好怕的。”
话音刚落,帐中之人齐齐看下他。
韩世忠蓦地斥道:
“胡说什么!”
那将官反应过来,忙闭上嘴,讪讪落座。
大宋如今的兵力,他们自是清楚的。若真打起来,韩家军当然不怕。
但问题就在于,后方之兵再弱,那也不能打!
那是宋军,是自己人!一旦动起手来,不真成造反了么?那便不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事了!
四下又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半晌,史雄推了推陈酿,问道:
“我也觉着陛下不会那般无情。”
“陛下若孤立无援,自然不会。”陈酿道。
声音不大,也不急噪,众人却一齐看向他。
“但秦桧此时复相了。”陈酿又道。
他们北征之前,朝堂一片主战之声。有一部分原因,自然是秦桧罢相一事。
况且当时秦棣一声“臣请战”,秦桧党羽多也不敢再言语,算是意外之喜。
但秦桧在此时复相,只能说明皇帝着急了。
他是真怕。
怕逃亡,亦怕徽、钦二帝的归来。若能用钱与土地解决的问题,他自然不愿再惹怒金人。
众将官也渐渐明白过来。座中多有锤头顿足者,满心的不甘。
史雄是个急性子。他猛拍上案几:
“那眼下该如何?打还是不打?”
有将官蹙眉:
“前头可是汴京啊!”
故国的都城,能一雪前耻的地方。
默了许久的韩世忠终于开口:
“一旦撤兵,金人必会趁虚而入,前些日子打下的土地,便尽付诸东流了。可惜啊!”
他重重一声叹息,宽阔的背脊压的是江山的重量。
“陈先生,”韩世忠又道,“你的意思呢?”
陈酿蹙着眉。
临安来的军令似一盆冷水,将他连日来的兴奋与激动一瞬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