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生气的,即使是这个女人虚弱的躺在床上。
黑黝黝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看着躺在床上没有动静的,脸色苍白的几乎和床单一个颜色的慕冬至,瘦小单薄的身体几乎直接陷进了床单里面,躺在宽大的床上,几乎看不见任何的起伏。
手指捏得咔擦作响,易珵坐在直直的对着床的一把宽大的椅子上。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寒冷,直到床上的人细微的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蒙的看着她头上的天花板。
慕冬至觉得自己的脑袋生疼,喉咙也沙哑得厉害,脑子因为罢工太久而转得有些慢,睁开眼睛太久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整个人都酸软无力,虚弱得厉害。
但是这个迟钝只是持续了一会儿,紧接着她脑子里那些可以掩饰的场景,那些毫不留情的嘲讽的话全部清晰的再次出现在脑子里。
慕冬至的脸色随着回忆的越加清晰而层层递变,从白到青,最后面如金纸,身体也控制不住的颤抖。
最后蜷缩成一团,脑袋深深埋进被子里,深沉的,带着哽咽的呜咽从那里压抑的传出来,那是一种极致的痛苦的嘶吼。
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在房间里响起,打乱了几乎已经凝滞的安静。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双手捏紧,用力到发白,青筋浮在手臂上,手背上,纠结在一起,异常的可怖。
慕冬至没有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应该说是,她到现在还没有注意到她在哪里,只是任由心里的痛苦发泄。
她从小害怕的时候,伤心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静静的待在一个地方,不受任何人打扰,在那里,她可以只居住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
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她最习惯的,最喜欢的就是那窄小的滑梯下的阴暗地方,在那里,她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所以她逃了,在裴轲说完那些话之后逃了,慌不择路的逃了,惶恐的,没有方向的逃了。
但是即使脑子里乱成一团,慕冬至也记得,她不能让母亲看见自己这个狼狈的样子,这样痛苦的样子。
慕冬至只记得自己跑进了最近的游乐园里面,接着,她就如同以往做过很多次的一样,熟练的找到滑梯,然后躲在里面。
仿佛那样,就能永远的保护自己,在那里,就不用担心来自外面的伤害。
然后呢?……然后呢?她是怎么回来的?那个时候的她做了什么?
她似乎给某个人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她在哪里。
慕冬至颤抖的身体顿住,有些僵硬,从床上坐起来,她惊慌的眼睛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几乎是用放松姿势半靠在椅子上的男人,易珵!
难道,她当时是给易珵打了电话吗?
“很荣幸,你终于看见我了。”
明显的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慕冬至完全听不出易珵哪里有感到荣幸的意思。
“我……我可以解释的。”
就像是老旧的机器一样的嘶哑声音,慕冬至艰难的向易珵解释。
从看见易珵的那一刻,慕冬至就知道事情坏了,没有多加思考,嘴巴自动的说出了这句话。
她必须解释,不能让易珵直接发怒。
“我,心情有些不好,所以没能按时回来。”